“库班戈”行动的破产
作者:[苏联] 马克西姆·克尼亚济科夫
第一章
记者塞巴斯蒂安·卡多祖的假期是在离里斯本不远的疗养圣地凯什凯什附近度过的。在疗养旺季前夕这里人烟稀少,他可以到浴场散步,只是偶尔遇到几个在水滨洗澡的人。
塞巴斯蒂安一般都在不大的海岸汽车游客旅馆住宿。虽然他在那里租了一间房,但只有在下大雨时,才在房间里过夜。塞巴斯蒂安通常在晚10点左右拿着睡袋到海边去,找个偏僻的地方,脸朝夜空,久久地躺在两块巨砾之间,倾听着汹涌的浪涛拍击着海岸发出的隆隆声响。
这种时刻往往会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他看见了里斯本贫民区那些狭窄的街道,烈日当空,赤热炎炎,他和一大群孩子沿着这些街道朝着当地的教会学校跑去。但是最令他难忘的是在葡萄牙最古老的科英布拉大学所度过的岁岁月月。正是这所大学的语文系使塞巴斯蒂安产生了写作的欲望。他开始为系办报纸撰稿,发表学生们感兴趣的文章。但是,这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暗探局的监视人查封了该报,据说是因为该报刊刊登了危险的文章。那时,塞巴斯蒂安在最后一个年级学习,正努力准备毕业考试。毕业后他原希望能休息一下,比如和朋友们一起离开里斯本,到远处休息一两个星期,然后到首都的一家报社去工作,这件事也已经和该报的编辑说好了。但是事情发生了变化:塞巴斯蒂安接到陆军部的通知。这就意味着:他得在葡萄牙帝国某地的远征军团内服役,为追捕游击队而疲惫不堪,极度干渴、劳累和仇恨,仇恨那些派他到这个炎热的国家来保卫不知谁的利益的人,仇恨那些终日恶狠狠地训斥你、催促你的长官,最后干脆是互相仇恨。
1972年的夏天,23岁的塞巴斯蒂安就这样地来到位于安哥拉南部的小镇新里斯本。对他来说,在那里度过的岁月是一种多么大的折磨啊!部队从早到晚在热带稀树干草原里搜寻安哥拉人民运动的游击队员。不错,这个地区也有另一个派别——自称为“起义者”的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在活动,但是,葡萄牙士兵接到严格的命令——避免和它发生冲突。关于发出这个命令的原因,塞巴斯蒂安只能猜测。他想,指挥部可能认为先消灭积极开展作战行动的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然后再对付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比较合适。但是当塞巴斯蒂安后来被调到罗安达远征军团总参谋部时,才了解了真相。
塞巴斯蒂安没有表现出自己是一名“能干的突击队员”。他经常在急行军时掉队,老是“打不中”月标,总之,按军士的说法,表现了“知识分子劣种”所固有的动摇性。这时,总参谋部正好需要一名有文化的秘书,于是塞巴斯蒂安被调到了罗安达。
在总参谋部工作期间,他找到了如下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葡萄牙士兵接到命令不得与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发生冲突。一次,在让他订在专案文件卷夹里的文件中,他发现了一封写给军团司令部的信。信是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领导人约纳斯。萨韦姆比署名的。塞巴斯蒂安所读到的内容使他感到十分不安,以致他久久地无法平静下来。
第二章
毫无疑问,萨韦姆比正在为葡萄牙效力。塞巴斯蒂安认为,萨韦姆比早就充当葡萄牙“国际卫国警察局”秘密警察的奸细了。不过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奇怪。里斯本必定很清楚,他们迟早都得离开安哥拉和葡萄牙的其他“海外省份”。所以在罗安达留下一个“忠实可靠的人”是有好处的。
1974年4 月,塞巴斯蒂安仍在总参谋部。他清楚地记得4 月25日这一天。达鲁兹·库尼亚司令一早便匆匆地赶往总督府并在那里一直呆到中午。到了傍晚便正式宣布,卡塔诺制度结束了……
期待已久的和平来到了。塞巴斯蒂安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近的里斯本。他为这次海外大屠杀的结束感到高兴,现在他可以从事自己心爱的工作了。
在革命漩涡的最初几天,他就被卷到了广播电台。塞巴斯蒂安当了两年的电台采访记者。但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
持右派观点的人开始逐渐地接替左派,而前者当然只喜欢观点一致的下属。到1977年,塞巴斯蒂安只好离开、起初,他还能够在一家里斯本报社找到工作,但那里很快地就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塞巴斯蒂安成了“自由记者”。他不得不像个疯子一样在全国到处奔波,研究编辑们的口味,塞给他们长期未采用的文章,以便保证多少过得去的生活。奔忙了几个月之后,塞巴斯蒂安一定得到海边去休息一个月,呼吸呼吸那里的新鲜空气,在浴场上安静地睡眠,贪图大海赐给的宁静与安逸。
他在均匀的海浪拍击声中入睡。
他又被附近粗野的骂声和打架声吵醒。
“你这个畜生!”一个斗殴者用嘶哑声音喊道:“他把头蠢猪塞给我们,还想要我们不管他!你已经撕毁了我们的合同,你这个坏蛋!”
传来了很响的打击声和低沉的呻吟声。
“不,不会就这样白饶了你的,”声音嘶哑的人还不罢休。“约奥,你瞧,在伦敦有人要给他更多的钱呢。可我们因此就得重新勒紧腰带。我认为,来自温得和克的上校已经说得很清楚,他需要三个士兵,而不是两个。每月1500美元只是供到热带稀树干草原散步用的。可现在仅仅因为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看不起,这笔钱而让它白白地丢了!”
声音嘶哑的人和他的搭档又是一阵更为猛烈的拳打脚踢。被打者的呻吟声听不到了,周围顿时寂静下来。
“约奥,去摸摸他的脉搏,”传来了清楚的低语声,“我们好像用力过猛了。”
现在塞巴斯蒂安只听到沙地上忙乱的声音。最后那个叫约奥的人说话了:“他停止了呼吸,马丁,脉搏也摸不着了。”
“真见鬼,试做一下人工呼吸。”
“没用,马丁,他已经活到头了。”
“这个恶棍,真没想到他竟这样软弱。好吧,现在主要是不要碰到麻烦。来,把他拖到岩石那边,然后赶快离开。”
浴场还是黑黝黝的,只有在东方长满灌木丛和树林的山丘上空开始显出蓝色。塞巴斯蒂安的睡意顿时消失了。他爬出睡袋,紧贴着岩石,四下张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迅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认真地观察不久前传来打斗声的地方,在晚上塞巴斯蒂安想过夜的巨砾旁边,沙地好像被耕过似的。塞巴斯蒂安边提心吊胆地四面张望,边走近搏斗地点,两条清清楚楚的狭长痕迹把他引到了岩石后面。塞巴斯蒂安在那里发现了半小时前被自称为马丁和约奥在海岸上痛打的“顽固分子”。他面朝下躺在那里,两手前伸,好像准备跳水似的。这是一个头高大,肌肉强健的小伙子,穿一件薄棉袄和一条相当不错的褪色牛仔裤。棉袄的衣兜里露出一本带插图的杂志的封面,一只钱包和一副墨镜。
塞巴斯蒂安把尸体翻转过来,不由得急忙地躲开。尸体的脸部满是从前额上深深的伤口流出的已经干枯的血迹。很明显,其中的一个凶手用石头砸了他的头部。死者那呆滞无神的眼睛望着远方,朝着太阳冉冉升起、黎明已经来临的太平洋上空望去。
必须赶快离开。每时每刻都可能有某个喜欢呼吸新鲜空气的人出现在浴场上。塞巴斯蒂安朝尸体俯下身,迅速地从衣兜里取出钱包和杂志,拿起自己的提兜,匆匆地向汽车游客旅馆走去。他边环顾四周,边穿越汽车和帐篷,偷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首先想洗一下淋浴,以便稍稍平静下来。热腾腾的水流确实能使人的身心得到放松,思考力也恢复了。“真糊涂,我干嘛拿走钱包和杂志呢?要是现在房门突然打开,走进警察,把一切翻个底朝天,在你房间找到这些东西,结果会怎么样呢?到那时你去试试证明你不是凶手吧!”他这样责备自己,但是寻找轰动消息的职业本能提醒塞巴斯蒂安,他可以从这个事件中猎取某种不平凡的东西。采访记者手中的轰动材料是对数月来甚至数年来为取得抱残守缺的信息而奔波的一种特殊奖赏。
塞巴斯蒂安用毛巾擦干身体,穿上毛巾长衫,朝放着死者的杂志和钱包的桌子走去。
首先检查钱包。它已经相当破旧了,但是其中有不少容量很大的分层和夹袋。很明显,尽管它的样子很不雅观,但它的主人仍然舍不得把它扔掉。在第一分层塞巴斯蒂安发现了厚厚一大叠钞票,包括1500葡萄牙埃斯库多,245 美元和50英镑。在另一分层只有两张用过的晚场电影票。根据电影票来看,死者两天前去看过电影。但是另一个人是谁?是男是女?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无疑会有助于识破浴场谋杀案的奥秘。塞巴斯蒂安翻遍了整个钱夹,但没有找到任何证件。但他还是本能地感到,这里应该有,而且一定有某种奥妙。他开始仔细地研究钱夹的每一个接缝,每一条皱褶,查看所有的分层和夹袋,反复检查他似乎已经详细查看的地方。最后,钱夹的里衬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条长长的皮去充当最后一个分层的后壁,同时又深深地深入对面的夹袋之中。塞巴斯蒂安抽出皮舌,发现皮舌后面还有一个秘密分层。他从这个分层中取出一个因天长日久而褪了色的罗德西亚武装部队军官的身份证。
1982年。南罗得西里已经不存在了,扬·史密斯制度也不复存在了。代替这个前英国殖民地的是由民选政府管理的独立的津巴布韦共和国。现在,在远离津巴布韦数千公里的地方,塞巴斯蒂安掌握了仅仅几小时前还属于为这个一去不复返的制度效力的大兵的证件。
戈瓦尔德·休兹中尉一塞巴斯蒂安确信,这正是死者的名字——并不是史密斯军队的一般军官。在“部队”一栏里只有四个字。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四个字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塞巴斯蒂安很清楚,“塞卢斯军”意味着什么。
休兹中尉大概是索尔斯贝里当局授与“塞卢斯军”这个称号的特种部分的一个排长,当局是为了纪念津巴布韦的首批欧洲移民之一,英国人弗雷德里克。塞卢斯而授予部队这个称号的。塞卢斯这个本性残酷和贪权,老奸巨滑,善于跟踪探查的人深入到津巴布韦最边远的角落,以便迫使当地居民服从英王的统治。
为了训练“塞卢斯军”,在罗得西亚西北部的卡里巴湖畔建立了一座兵营。兵营起了个古怪的名称,叫“瓦发——瓦发”。这个名称来自绍思族语“瓦发——瓦扎拉”,大致的意思是:“注定要死的人必死,注定要活的人必活。”(正如常说的:生死存亡乃命中注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罗得西亚军队中的精华都来到“瓦发——瓦发”兵营。训练数周后,一大半人就陆续被淘汰了,剩下的当超级士兵进行训练,这种士兵“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我们一开始就让新来者明白,他是微不足道的,是零。”一次“塞卢斯军”的指挥官,当年曾在马来西亚的热带丛林里作过战的里德。戴利少校公开告诉记者说。“然后我们再把他变成我们所需要的新战士。我们故意使士兵达到体力上疲惫不堪,精神上紧张至极的地步。这样,大多数人就垮了。但是还剩下精华部分,即剩下那些能当超人的人。实际上他们正在成为超人。”
南非的《武装部队》杂志在自己的某期杂志上谈到了这种训练的具体内容。一切都从强化体力负荷开始,但只发一般士兵的六分之一口粮。
接着便是更为严重的“测验”。给每个“塞卢斯军”士兵发一支步枪、20发子弹、一个只装一根火柴的火柴盒,一只生鸡蛋。用直升飞机把他们投进猛兽和毒蛇经常出没的热带稀树干草原。一昼夜后,“塞卢斯军”士兵必需到达指定地点,生起篝火,煮熟鸡蛋。长官率领检查人员乘直升飞机前来指定地区检查。那个被风吹灭或者被热带大雨浇灭火柴的人,不能再称为“塞卢斯军”。也有根本就是不到地点的,谁也不去寻找他们,大自然会实行自然淘汰的。
接着是教他们不用火柴生火;敲石取火,吃啮齿动物、蛇、猴肉,喝很久以前死去的动物骨骼中的积水。让他们养成残酷和对自己的保护人及唯一的主子史密斯无限忠诚的习惯。结果,他们没有辜负寄予他们的期望,使支持津巴布韦的爱国者争取自由斗争的非洲人的鲜血洒满津巴布韦、莫桑比克、赞比亚、博茨瓦纳的土地。“塞卢斯军”的“最杰出的功勋”是1978年镇压莫桑比克坦布埃镇的居民,1979年袭击赞比亚首都卢萨卡和在罗得西亚本土所进行的无数次恐怖行动。
现在塞巴斯蒂安掌握了其中一个暴徒的证件。毫无疑问,戈瓦尔德“。休兹很可能是个美国人或者英国人,是个职业雇佣兵。浴场打架时塞巴斯蒂安所听到的话现在逐渐具有新的含义。打死休兹的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同事。他们三人都打算到温得和克去找某个上校。
“温得和克”是纳米比亚的行政中心,被南非军队占领。那里有南非占领军司令部,臭名昭著的上校显然就在司令部工作。换句话说,这三个人打算在比勒陀利亚,在纳米比亚进行的殖民战争中捞点外快。但是他们的计划显然是由于休兹的过错而破产了,因为伦敦方面向休兹提供更优越的条件……
什么?于休兹这一行的人未必愿意为一点点钱而同自己的搭档吵架的。就是说,条件要优越得多。如果说伦敦有人在招募高级雇佣人员,并提供比普通工资多得多的工资,那么在大不列颠首都无疑正在准备某种十分重要的事情……
但是准备什么呢?塞巴斯蒂安的前额冒出了汗珠。由于意识到他即将了解到某种秘密,他的双唇干燥了。是啊,这可能成为使他扬名四海的特大新闻,或者成为……他的坟墓。
塞巴斯蒂安激动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但是原先的兴奋很快就消失了。他想,假定我知道伦敦在准备某种阴谋,但伦敦不是一个小村庄。怎么才能找到阴谋活动者呢?总不能到大街上去高喊:“喂,阴谋家在哪里?”。不错,塞巴斯蒂安在一个消息灵通的英国政府机关中有一个大学时代的朋友,在法西斯专制时代他曾来过科英布拉学习葡萄牙语。但是即使塞巴斯蒂安去找他,他能提供帮助的可能性也很小。
塞巴斯蒂安拿起桌子上的那本带插图的杂志。啊,这是他最熟悉的美国《雇佣军人》杂志。在发亮的封面上赫然站着一个身穿带斑点伪装,向前斜提着冲锋枪的大高个子,里面是各种武器弹药广告,报导正在进行战争的纳米比亚和以色列占领南黎巴嫩等地的局势。往下是向“会使用武器的年轻人提供工作”或者为失业过久的“年轻人”愿意提供服务的传统广告。
塞巴斯蒂安翻过一页……有份广告使他大吃一惊,广告用蓝色粗线条划出来。内容如下:“好消息!如您想得到真正有趣的工作,请到国际安全局,牛津路27号,纽贝里,贝什基尔,英国(不需要前司令部军官)。”
塞巴斯蒂安松了口气。有门儿了。
第三章
塞巴斯蒂安坐在从里斯本飞往伦敦的飞机上,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世界上有《雇佣军人》这么一家杂志。它是美军退伍中校罗伯特。布朗苦心经营的产物。此人好似生来就是个十足的冒险家,50年代末他就在新闻界活动。但在这方面始终未能有所建树。于是布朗投笔从戎,在越南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加入臭名昭著的美国“绿色贝雷帽”部队,来到柬埔寨边境地区。他在这个职业讨伐队里很快就飞黄腾达。要知道,可不能小看中校这个官衔!很明显,布朗是病态的亡命徒这一点起了作用。“如果需要,”有一次他向记者供认:“我愿意在越南打仗,哪怕打20年也罢。”
但是历史做了另外的安排。美国人被迫离开了越南。于是罗伯特。布朗就失业了。但时间不长。他很快想出了一个“非常出色的主意”:把自己在新闻业方面非常肤浅的知识和军事方面较为深刻的知识结合起来。
结果,1975年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博尔德市开始出版《雇佣军人》杂志,它很快就成了全世界雇佣军手头必备的读物。在这份杂志上可以找到一切:从对全球“热点”军事政治局势的分析到最新式的武器弹药广告。此外,还有用手头材料制作爆炸物指南,而这种指南对于职业破坏者来说是极其宝贵的。应该说,最主要的是,布朗先生的出版物实际上起到了雇佣世界职业介绍所的作用。通过刊登大量广告,《雇佣军人》杂志向亡命徒们指出最需要他们卖命的国家和地区。例如,1975年,当安哥拉战争进行最激烈的时候,该杂志出了一个私人广告,从中得知,扎伊尔首都金沙萨的“国际”饭店正在为反安哥拉的分裂主义集团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和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招募雇佣兵。广告说:“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招募英国人和法国人,而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更乐于招募美国人。月薪为1200—2500美元。”
美国一开始便把不宣而战的反阿富汗战争升级,该杂志就于1981年2 月刊登了阿富汗一个巴斯马奇匪帮的头首齐亚。纳塞里的答记者问,此人不仅号召西方的“志愿者”站到自己的旗帜之下,而且向“志愿者”宣布了他在华盛顿的具体地址。罗伯特。布朗真可谓精通业务。
他利用绝对不会受美国联邦当局和地方当局制裁的机会,继续往前走。在《雇佣军人》杂志的庇护下,从1980年起美国每年都举行雇佣军人“代表大会”。
塞巴斯蒂安十分清楚,尽管布朗的活动是明显违法的,但他无论是现在或将来都不会受到法律追究。因为,第一,他所做的一切完全符合华盛顿的对外政治目的;第二,这些行动显然是“上面”向布朗先生授意采取的。据美国《新闻周刊》透露,美国中央情报局正广泛利用《雇佣军人》杂志所提供的服务。《雇佣军人》杂志最积极的编外作者之一乔治。培根的传记所提供的若干事实,可以作为这方面的例证。此人已战死在安哥拉,正是他当年充当中央情报局驻老挝的间谍,甚至因工作出色而获得过中央情报局颁发的“智慧之星”奖章。布朗和他的杂志正是根据美国间谍机关的指示于1975——1976年曾竭尽全力地为安哥拉的反革命集团招募雇佣兵。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从此,安哥拉一直仍然是他们的头号目标。1980年布朗带着自己的亲密助手秘密地访问了纳米比亚,在那里和南非军队及南非国家情报局的领导人举行了会谈。过了数月,在纳米比亚的南非占领军中就出现了完全由美国、法国、西德、英国和以色列雇佣人员组成的“布发洛”特别营。它的任务是:和驻扎在纳米比亚的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匪帮一起对安哥拉领土实施袭击,进行屠杀、掠夺,破坏经济目标。
现在,在飞往伦敦的途中,塞巴斯蒂安不知为什么觉得,《雇佣军人》杂志的老板们恰好正忙于编织反对安哥拉的新的阴谋。
第四章
海兹罗机场正以多种语言的嘈杂声,忙乱的工作,没有尽头的自动梯和愁眉锁眼的海关人员又迎来了一批旅客。
而人们习惯描述为雾都的伦敦今天也烈日当空、暑气蒸人。塞巴斯蒂安几乎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由于曾多次来过伦敦而熟悉的“霍利德国”饭店。他不打算马上便去纽贝里。要熟悉一下环境,对计划中的行动要做详细准备……
塞巴斯蒂安认为,识破牛津路情报机关奥秘的最简单、最现实的方法是自己扮演雇佣兵,按着《雇佣军人》杂志所指出的地址去联系。如果一切顺利,他可能被录用并在训练营里度过一段时间。在那里他可以查清楚组建雇佣军的真正目的。到时他可以逃跑,回到里斯本,在一家有影响的报纸上公布收集到的材料。
有理由认为,牛津路的人未必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人伙。对每个候选人必然会进行审查。不错,塞巴斯蒂安并不打算撒谎:他毕竟有在安哥拉作战的经验。但是,广告里说的是要职业雇佣兵。要有一封在安哥拉战争后到罗得西亚或者南非的旧同事的介绍信才行。如果牛津路的人能从某个阅历丰实的雇佣兵那里得到某种信息,说明塞巴斯蒂安。卡多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士,在安哥拉表现出色,参加过各种破坏行动,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那么他们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塞巴斯蒂安决定:“既然没有这种信,就得动手写。”
塞巴斯蒂安着手研究伦敦商店手册。大约过了半小时,他已经有了附近出售大、中学生服装和军人装具的商店的地址。到了傍晚,塞巴斯蒂安已经置办了这次行动的全部必需品:用旧的牛仔裤,带斑点的士兵衣和钉铁掌的高筒皮鞋。现在该修整自己的容貌了,但为此需要几天时间。
随后三天塞巴斯蒂安用在逛博物馆和商店上,或者漫无目的地在市内散步,还有读报。每天早上他都认真地照照镜子:面颊和下巴上的硬胡须变得更稠密了。三天来他也成功地打听到纽贝利招募站的某些细节:他在图书馆里精心研究的报刊合订本帮了大忙。
国际安全局由前英军军人英格拉姆斯领导。他是个亡命徒,对他来说,参加殖民战争只不过是一次愉快的散步。这个久经沙场的职业斗士的命运把他送到了朝鲜、埃及、塞浦路斯。岁月在消逝。但是他并没有失业。60年代初,有人在帮助刚果建立亲西方制度的雇佣军中见到过他,后来在企图将尼日利亚盛产石油的比夫拉省分裂出去以迎合西方垄断集团的该省分离主义者中间又见到他。
现在,当英格拉姆斯已经年过半百之后,他回到了英国,由积攒的钱在纽贝里开设了国际安全局。这个局表面上是为银行、商店、企业和公司雇佣保镖的,但是可以说这只是它的副业。它的主要任务是为实施各种行动(主要是在非洲)招募雇佣兵。他通过中间人和纳米比亚的南非占领当局建立了紧密联系并于80年代初,为种族主义军队组建了由经过精选的30名常胜兵组成的队伍,这支队伍和“布发洛”营一起曾被派去镇压西南非洲人民组织游击队和袭击安哥拉的领土。
据伦敦的《星期日泰晤士报》证实,行动经费是美国南部各州提供的。英格拉姆斯用这些经费组建队伍和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雇佣兵首先被送到扎伊尔,然后从该国东北部的一个机场乘美制运输机飞往乌干达。这些空降人员接到命令:首先占领“恩特贝”航空站,然后向坎帕拉挺进。如果报界不将英格拉姆斯训练雇佣军入侵乌干达的消息透露出去,到1982年秋,密。奥博特政府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当《星期日泰晤士报》将国际安全局头目和他的老板的计划公诸于众时,他甚至不加否认,只是对“令人不快地走漏消息”表示遗憾并宣布,现在全部措施只得……往后推迟。在英国没有任何人对英格拉姆斯提出诉讼,而根据一切情况判断,他又在准备委托他的下一轮颠覆活动。
塞巴斯蒂安决定星期二,1982年7 月20日前往纽贝里,前一天傍晚,他来到附近的酒吧,要了像焦油那样黑的英国“基涅斯”酒。喝了一杯,又要了第二杯,接着是第三杯……直喝到头有点发晕才罢休。酒吧好像成了他的家了,他和坐在附近桌旁的常客攀谈起来。对方一知道他是葡萄牙人,便立即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足球。后来还喝了几杯啤酒。酒吧烟雾弥漫,人声嘈杂。塞巴斯蒂安隐隐记得,大约到了午夜酒友把他搀扶回旅馆,交给看门人,看门人把他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让他躺到床上,但并没有忘记开“送行李”的账单。
但是,第二天6 点整塞巴斯蒂安就被缠扰不休的闹钟吵醒了。他趿拉着鞋,睡眼朦胧地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看了一下,松了口气。他对昨天这一招的结果感到满意,虽然手脚虚软,头痛,嘴里有怪味。今天早上他正需要看见自己是这个样子:面部肿胀,眼下有肿泡。
第五章
租来的半运动式阿尔法一罗米欧牌汽车,像只准备跳跃的猛兽,在吼叫着。从伦敦至纽贝里并不远,在平滑的路面上行驶一个半至两个小时即可到达。但是,塞巴斯蒂安并没有用力去蹬加速器的踏板,他想在开始行动前的最后几小时再次好好地思考一下。在他胸前的衣兜里放着他两天前自己写的罗马利龙。迪索扎的介绍信。1972年,塞巴斯蒂安曾和他在驻安哥拉的一个分队里服役。葡萄牙1974年4 月革命后,他跑到了南非,从南非来到罗得西亚,参加了扬。史密斯的军队。在那里迪素扎好像“挣到了”一大笔钱,并把这笔钱存入里斯本的不动产中。正是那时塞巴斯蒂安才知道他在罗得西亚所取得的成就。后来,又传闻他于1978年夏天到过扎伊尔的沙博省,在那里参加扎伊尔某采矿公司的“私人分队”镇压过人民起义。听说,他在那里被起义者俘虏过,后来逃跑,穿过热带丛林来到赞比亚,在赞比亚和英国朗罗公司的代表取得了联系,该代表借钱给他买飞机票。根据塞巴斯蒂安掌握的情报,他的最后安身之处是准备秘密派往津巴布韦的别动队的训练营地,而他不再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这一切都对塞巴斯蒂安有利。他认为,世界上职业雇佣兵的人数并不多,其中许多人都彼此认识。所以不排除英格拉姆斯本人或者他的亲信见过迪索扎的可能。塞巴斯蒂安认为,这种情况会使国际安全局的老板对他产生好印象。即使英格拉姆斯的人中谁也没有见过迪索扎,在国际安全局里一定存有关于绝大多数老“常胜军”的专案文件。迪索扎的名字很可能记在局里的卡片上。这也能使英格拉姆斯对塞巴斯蒂安产生信任感。
这里离非洲甚远,即使英格拉姆斯想进行调查,也办不到。塞巴斯蒂安的那位老战友曾经呆过的那种训练营一般是不同外界发生联系的。
白色的阿尔法一罗米欧在高速水泥公路上奔驰,不可挽回地把塞巴斯蒂安送往纽贝里。离国际安全局越近,塞巴斯蒂安的神经就越紧张。公路前方出现了有众多售货亭的大门:伦敦——纽贝里路段结束了,司机得为旅途上享受的舒适和速度付款。
远处已经出现了某些企业的仓库和厂房,可以见到带顶楼的和砖砌烟囱的四五层楼的住房。这是一座典型的英国小镇,那里的生活宁静而且有节奏,每个居民都按明确规定的时间开始和结束工作,按时回家,按时坐到电视机旁。这里的人们也必然地按着生活本所规定的时间表上酒吧,进电影院。很难想象,就在这个小镇的某个地方有一撮人正在策划一次重大的犯罪活动。
牛津路高纽贝里市中心不远,27号原来是一座宏伟的单独住宅,周围是一个巨大的花园,窗上的百叶窗紧闭着,便门的上方安装有电视摄像机,门边赫然地挂着写有“国际安全局(为大不列颠及外国之企业及私人雇佣保镖)”字样的铜牌子。塞巴斯蒂安两次在国际安全局所在的街区驾车绕行,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只见黑皮肤的花匠在不慌不忙地修剪沿着铁栅栏生长的树丛,继续地在这幢房子周围绕行是危险的。在这个宁静的街区,白色的阿尔法一罗米欧不可能不被发现。所以塞巴斯蒂安拐进胡同行驶100 米左右之后,再拐一次,把车子停在一辆接一辆地沿人行道停放的车子中间。
塞巴斯蒂安没有勇气走近27号的便门,更没有勇气去按动电铃。他刚一走出汽车,就有某种神秘不解的力量挡住去路,迫使他走进国际安全局对面的咖啡馆。他要了杯咖啡,坐到窗边小桌旁,开始观察那家单独住宅。但是铁栅栏那边除了花匠之外,依然没有别人。在这座爬满春藤的瓦房里,生活好像停顿了似的。
塞巴斯蒂安没有发现,咖啡馆老板是怎样和侍者意味深长地互相地使眼色。
塞巴斯蒂安不知道,在侍者给他端来第二杯咖啡后,便走进厨房,拿起电话听筒。拨动号码,快速地低声报告了什么。他当然更不能想到,当他鼓起勇气,从桌边站起来,准备朝那家独院走去的时候,伪装成一堆锥形酒瓶的摄像机正在老板的背后开动,摄下这个对国际安全局极感兴趣的人的容貌。
第六章
塞巴斯蒂安走近便门,按动门铃。眨眼间,便门上的电锁喀嚓一声打开。塞巴斯蒂安沿着水泥路朝正门走去。又喀在一声,他来到了宽敞的前厅。在前厅深处,被众多的电话机包围起来的女秘书坐在办公桌旁。这是一位容貌十分秀丽的女郎,她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心看了来人一眼。
“有什么事吗?先生?……”
塞巴斯蒂安彬彬有礼地回答:“我叫塞巴斯蒂安!我可以跟谁谈谈这份广告所涉及的问题?”
塞巴斯蒂安把一条用线条把广告标出的已经翻坏了的《雇佣军人》杂志递给她。
“我想,这个问题您最好跟英格拉姆斯本人谈。啊,他现在已经外出了。不过不要紧,他的助手罗伯特。怀特先生一定会接待您的。请坐一下,我现在就通报。”
女郎轻盈地离开沙发椅,以优美的风姿从塞巴斯蒂安身边走过,消失在厚实的带着青铜色弧形把手的橡木大门的后面。
现在,只剩下塞巴斯蒂安一个人了,他感到心脏急剧地跳动,神经极度紧张。行动开始了,退路已被切断。
大约过了三分钟,女秘书重新地出现在前厅,她指着一扇门,笑眯眯地说:“塞巴斯蒂安先生,怀特先生正在恭候。”
坐在厚实橡木门后面的人是一位肥瘦适度,有点秃顶的先生,面容修整得体,身着雅致的灰色夏装。从外表看,会以为他是位国会议员或者是交易所经纪人。只有那双灰暗的眼睛不争气。塞巴斯蒂安在安哥拉的同团战友身上见到过这种眼睛,那时他们由于追不上游击队而抓住当地居民,硬说这些人是“红色密探”,挖掉这些不幸人的眼睛,割去他们的耳朵,剖开他们的肚子,让他们在非洲炎热的赤日下,在可怕的痛苦中死去。看来,怀特完全学会了在体面的伪装下掩盖自己的本性。塞巴斯蒂安明白,他是在和谁打交道。
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战争老狗”,早在50年代他就在驻马来西亚的军队中开始升迁,后来到文莱继续仕进。命运使怀特转战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最后于1978年来到尼加拉瓜,参加索摩查的御林军。在尼加拉瓜他踏着了倒霉的地雷,炸断了左腿。
这个雇佣兵的功名结束了。但是他很走运:1979年,他的老朋友英格拉姆斯找到了他,建议他担任国际安全局的副镖主。就这样,他从一个职业雇佣兵变成了雇佣兵的职业招募者。
他在这个领域里尽情地施展了自己的才华。怀特刚刚顺利地结束了将自己的“货物”送往南黎巴嫩的行动。已经和自己的政府决裂并和以色列保持密切关系的“自由黎巴嫩”的头目萨德。哈达德无疑会为怀特送来的一整打精壮的小伙子而感到自豪。
1982年6 月6 日怀特听到了以色列军队开始入侵黎巴嫩的消息,他擦去额上的汗珠,洋洋得意地微微一笑,因为哈达德的队伍最积极地参加了以色列的入侵行动。他的人有事干了,拨归他私人账户的数万美元增加了他对明天的信心。
怀特说:“有什么事,年轻人?”
穿旧的牛仔裤和士兵衣,皮鞋,枯瘦的脸——这一切都是“常胜军”的标志。这些东西怀特是见过不少的。但是本能的直觉使这个老狼产生了怀疑。在这个陌生人脸上的青紫斑和微肿后面他看出了某种与他格格不人的东西。稍过一会儿他明白了,是他的眼睛。这个年轻人有一双诚实的眼睛,诚恳坦直,炯炯有神。
怀特重复地说:“有什么事吗?”
“我是看到了这个广告来的,”经过一阵局促不安之后塞巴斯蒂安匆忙地回答,隔着桌子把杂志递了过去。
“对,对,已经向我报告过了。请问贵姓?”
“塞巴斯蒂安。卡多祖。”
“嗯!卡多祖。您在什么地方服过役吗?”
“1972年至1975年在葡萄牙驻安哥拉远征军团。”
“您是葡萄牙人罗?”
“是,先生。”
“您会使用哪一种武器?”
“在北大西洋国家通用的冲锋枪、手枪和轻机枪。”
“很好,卡多祖。但问题是,广告里所说的工作要求具有不平凡的,可以说是超高级的作战技能。因为要去的是一个政治局势不稳定的国家,换句话说,那里正在打仗。您是狙击手吗?”
“不是。”
“很遗憾。您要是狙击手,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请不要泄气,我还没有说‘不’字呢!”
塞巴斯蒂安边从胸前衣兜里取出“介绍信”,边胆怯地问:“这封信是不是有助于说明情况?”
“好,好,让我看看,”怀特说。他从信封里取出信,看了看后,立即喜笑颜开。
“迪索扎。早有所闻。早有所闻。安哥拉,罗得西亚。听说,谁也不能像他那样出色地组织对罗得西亚游击队的追剿,遗憾的是,像他那样的人当时在罗得西亚实在是太少了。”
“是呀,”塞巴斯蒂安连声说是,“要是这样,黑人就不会掌权了。”
怀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信,放回信封,扔进办公室的抽屉里。
“好,卡多祖先生。过几天我们把决定通知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您?”
“伦敦,‘霍利得因’饭店,我等候你们。”
“再见,我们将尽我们所能不让您等候得太久。”
在前厅,女秘书正在用电动打字机打字。塞巴斯蒂安对她微微地一笑,说了句时髦的恭维话,便朝门口走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他感到轻松多了。正所谓顺利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第七章
美国驻伦敦大使馆的值班员桌上的电话在下午三点整响了起来。交谈的时间不超过30秒钟。准确地说,根本不能叫交谈:除了“喂,喂”之外,值班员一言不发,他只是听,然后记下几句话。挂上听筒后,他通过选择器把使馆二等秘书哈里斯叫来,并把字条交给他。
过了几分钟左右,印有外交号码的浅蓝色巴伐利亚汽车带着轰隆声飞快地驶出使馆别墅的地下室,消失在伦敦接连不断的车流之中。
又过了一刻钟,浅蓝色的巴伐利亚便停放在离一家不远的付费停车场上。哈里斯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5 分钟。他打开发动机盖,在那里忙活起来,不时偷偷地看看表。当到15点45分还剩整整1 分半钟时,他关上发动机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双手。看到双手已沾满机油之后,便关上车门,朝酒吧走去。当他拉动门拉手时,离15点45分还剩三秒整、迎面走来的人彬彬有礼地停住脚步,让他先进去。
“不,不,请您先走,”哈里斯说,并给出去的人开门。对方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刹那间他们的手彼此碰了一下,哈里斯感到自己的手中有一张卷得很紧的纸。
16时30分,在美国驻伦敦大使馆密码译员的桌子上放着如下一份电报:“请将葡萄牙公民塞巴斯蒂安。卡多祖的资料转来,此人于1972年至1975年曾于安哥拉服役,现住里斯本。据称,为无党派人士,无固定工作。”
几分钟后,询问电报被转到美国情报中心所在地法兰克福。在27号对面的酒吧拍下的塞巴斯蒂安的照片也通过传真电传机同询问电报一起送到法兰克福。
美国情报中心收集西欧政治、工会和社会活动家、记者、作家、艺术家、音乐家和商人,即一切有点社会地位的人的专案文件,美国特工机关对这个人口稠密地区的数十万人了如指掌。
第八章
文件在英格拉姆斯的手中颤动着,而这位国际安全局的镖主则坐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笑得全身颤抖。
“哈哈!十足的白痴!”英格拉姆斯一阵狂笑。“就连在院子里演詹姆士。邦德的小孩子也比他演得像。你说是吗,博比?”他对怀特说。
“我立即感到这里面有问题,镖主,”怀特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就擅长把真正的战士和讨厌的知识分子加以区别。您瞧,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真是无奇不有。”英格拉姆斯继续说,“地球上竟会出头脑这样简单的人。你想想看,罗比,这个葡萄牙乡下佬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以为他是第一个想到这一招的!他以为我们是在大路上收罗一帮匪徒去打家劫舍。你听,这里是怎样写他的:塞巴斯蒂安·卡多祖于1975年退役后开始在广播电台当记者。在裁员的借口下被解雇。明显同情左派,多次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批评右翼政党,批评葡萄牙政府和‘民主同盟’的政策,批评葡萄牙在北大西洋公约中的活动,写了多篇恶毒攻击美国,包括攻击美国的非洲和拉丁美洲政策的文章。今年从事搜集证明安哥拉的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和美国中央情报局有联系的材料。”
怀特摇了摇头说:“好!”
“好极了!在他看来,我们都是大傻瓜,凭这一纸空文就接受他参加雇佣兵,还对他说声谢谢!”
“我们该怎么办?骠主?”讽刺的表情从怀特脸上消失了。他那双眼睛变得冷酷而又凶残,就像准备将猎物一口吞掉的蟒蛇一样。“干掉他?”
英格拉姆斯皱了皱眉头。
“这当然是最可靠的方法,博比,但是由于下述原因我不想这样做:在他的朋友中一定会有人知道,他打算到我这里受雇。要是有人立即发现他的尸体,报纸就会把底细全部揭露出来。这样就会给我们国际安全局投下阴影,我们就会遇到更多的困难。我们又何必自找麻烦呢?尤其是现在。”
“那怎么办呢?镖主?”
“我认为这很简单。这个塞巴斯蒂安实际上是个自命不凡的顽童,认为自己能首先发现什么轰动新闻。这种人往往一遇到挫折就会出洋相的。要好好地吓唬吓唬他,让他为自己的狗命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觉得,这样做就足以使这位多产记者不再有兴趣过问雇佣军的事了。博比,要把这件事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去办。不过,要十分小心,我暂时还不想让他死掉。”
第九章
在访问纽贝利后两天的一个深夜,塞巴斯蒂安的房间响起了电话铃声。
从电线那端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是塞巴斯蒂安先生吗?”
“正是”
“我是纽贝里国际安全局。英格拉姆斯先生叫我转告您,他对您的要求很感兴趣。您能不能在明天早上8 点前到我们这里来一趟呢?如果您在5 点半开车,一定会来得及的。这个时候公路上的交通尚不十分拥挤。”
“好,好,当然能。没有问题。我能不能希望明天在纽贝里领到少量的预支款?”
塞巴斯蒂安故意地提出这个问题。他想显得尽可能唯利是图一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尽管右派报刊企图把“常胜军”理想化,但是他们从不为什么理想而战,只是为了钱,而且主要是为了硬通货。
“这个问题得同雇主讨论,”对方回答说。“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满足您的要求,当然,如果您的要求合理的话,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塞巴斯蒂安答了一声,挂上听筒。
第十章
公路上车辆不多,塞巴斯蒂安可以将自己的“阿尔法一罗米欧”开到最大速度。他偶尔超过一些载重汽车。不久前还弥漫在公路上空的浓雾,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射下,变成了鲜红色,并渐渐地消散开去。
塞巴斯蒂安想,这样的早晨,能迎着种种不测,在森林里漫游该有多好。
前面出现了三辆大卡车,它们宛如三头巨象,拖着沉重的货物,艰难地吼叫着,向空中排出一团团废气,卡车以正常的速度行驶,而半运动式的“阿尔法一罗米欧”则快得多。现在印在最后一辆卡车车身后挡板的“国际公司。阿姆斯特丹”荷兰和车码“ZVX37 —15”等字样已经在他眼前浮动。
给这些冷藏车的司机发信号是没有用的,只有一个办法,绕过他们。塞巴斯蒂安打开闪光交通信号灯,发出了警告信号之后,便踏动瓦斯踏板。
“阿尔法一罗米欧”大吼一声向前冲去。几秒钟后,它已经快赶上和第二辆卡车走齐了。塞巴斯蒂安正准备把加速踏板踩到尽头,绕过领头的冷藏车,就在这时,这个金属庞然大物猛然地朝塞巴斯蒂安靠近过来。
“疯子!”塞巴斯蒂安大喊一声,猛雕制动器,按响喇叭。
但是卡车司机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继续地开动着车子,力图挡住“阿尔法一罗米欧”超车。一两秒钟后,去路完全被挡住了。塞巴斯蒂安想从第一和第二辆车之间的缝隙中冲过去,在公路的另一边高速绕过去。但是,塞巴斯蒂安刚想穿过去,第二辆卡车的司机,好像故意与他作对似的,加快了速度,封住了缺口。塞巴斯蒂安狠狠地骂了一声,朝反光镜看了一下,惊呆了。第三辆卡车从左边挤过来,切断了“阿尔法一罗米欧”的退路。这辆白色的运动车像只被关进铁笼的野兽,在里面挣扎折腾而无法逃出牢笼。
现在塞巴斯蒂安才明白,这是个圈套。他以为,他会如此轻易地打人职业雇佣军的世界。如今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他已经在想象,在多吨位的重型卡车的撞击下,被撞得七扭八歪的“阿尔法一罗米欧”滚到边坡,爆炸起火的情景,而他却无法爬出汽车,因为车门已经被楔住了。
这个思想刚在他脑海中闪现,一辆大卡车就开始明显地挤压过来。“天呀!完了!”塞巴斯蒂安低声地说。他猛然地扭动方向盘,以避免和卡车相撞,但就在这刹那间听到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的破碎声。塞巴斯蒂安被往前一甩。要不是他系着安全带,他的胸部必然要被方向盘撞得粉碎片这仅仅是开始!“他霎时间想。”现在正在压来的卡车马上要撞击车身,我眼看就要被甩到边坡锋利的石块上。“于是他尽量地缩起脖子,等待这可怕的打击。
但是,灾难没有发生,相反,从后面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换档装置的咯吱声和震耳欲聋的马达吼叫声:第三辆卡车从身边驶过去了。
第十一章
……他像瘫痪似的手脚一动不动地在车里坐了数分钟,最后麻木状态过去了,塞巴斯蒂安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是一条伸向远方的平坦公路。他决定下车,但是发软的双手不听使唤,他得花几分钟才能打开车门。车的前部由于撞到柱子上而变了形,前灯被碰碎,水从被毁坏的散热器中漏了出来,把马路上漫成一汪水。在这种情况下,汽车当然是开不动了。塞巴斯蒂安再次地绕着遍体鳞伤的“阿尔法一罗米欧”走了一圈,然后坐到车里的坐座上。
他毫不怀疑,在纽贝里牛津路27号已经知道他的一切情况并企图迫使他退出这场游戏。他们甚至认为没有必要杀死他,因为后面那辆卡车的司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塞巴斯蒂安的汽车撞到边坡上的。但是他故意不这样做,牛津路27号认为他是个小孩,犯不着杀死他是不无道理的。
塞巴斯蒂安万分羞愧。国际关系局老板们的估计总的来说是正确的。他低估了自己的敌人的力量而贸然行动。
附近传来了马达声和刹车声。前面离塞巴斯蒂安的汽车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一辆驼色的“沃尔沃”。
“啊,撞得不轻呀!朋友!”一个黑头发的中年男子边走下汽车,边说。他仔细地检查了“阿尔法一罗米欧”,然后鬼鬼祟祟地微微一笑,说道:“大概是经过昨天的事之后,在方向盘上睡着了吧!”
此刻,塞巴斯蒂安明白了,他的敌人是何等机敏和狡猾。为了不从侧面给塞巴斯蒂安的汽车造成损坏,把他逼到路边的汽车却故意不撞击他。没有任何人故意从后面推他。是他自己……撞到柱子上的。如果现在他去报告警察,说有人想谋杀他,这只能成为笑柄。现在,塞巴斯蒂安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是何等的愚蠢!
“这样吧,朋友!”“沃尔沃”车主打断了塞巴斯蒂安的思路,“很遗憾,我没有时间把你拖走。所以我们这样:离这里10来公里有个技术维修站。我进去告诉他们,让他来把你拖走。大概过个把小时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同意吗?”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点点头。现在对他来说,需要在蓝天下的公路上呆多少时间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完全感到精疲力尽了。
第十二章
整个晚上他都在几天前来喝过酒的酒吧坐着。准备到纽贝里的第一次旅行。他不想说话。他恨自己,也恨整个世界。他之所以恨,是因为他失败了,是因为在英格拉姆斯和他的保护人的罪恶道路上又少了一个障碍。
当塞巴斯蒂安感到,由于喝酸涩的“基涅斯”而脑袋强烈发沉的时候,他站起来,离开酒吧,漫无目的地信步走去。他在夜晚的伦敦闲步,以呆滞的目光观看着商店的橱窗,不时碰上停放着的汽车,到了泰晤士河沿岸街,径直朝河边走去,久久地站在那里,以致巡逻警察走过来过问,他是否感到身体不舒服。
只是到了清晨4 点,他才疲乏不堪地回到了旅馆。洗过淋浴,一头钻进凉冰冰的被窝。几分钟后,往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又驾驶着汽车在公路上高速奔驰。带有“国际公司。阿姆斯特丹”字样的卡车后车帮和“ZVX37 —15”车码在他眼前上下跳动。“国际公司。阿姆斯特丹”,“ZVX37 —15”。
塞巴斯蒂安像被蛇咬了似的,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纸和笔,记下公司的名称和车码,免得日后忘记。“糊涂虫,你怎么以前没想到这一点啊!”他责骂自己。但内心充满了快乐。现在他知道,并非一切都失掉了,他还能继续自己的行动。
第十三章
要找到托马斯·戈德贝里的电话号码原来远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塞巴斯蒂安翻遍了几本电话簿,终于找到了老朋友的电话号码。
他和托马斯相识已经10多年了。年轻英俊的托马斯当时来到科英布拉大学深造,提高自己的葡萄牙语和罗马语系语文学的知识。那时他见到了塞巴斯蒂安,一年之后,他们便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后来,命运把他们送到本星球的各个角落。从军队退役后,经过朋友们的介绍,托马斯来到“MN—5 ”工作,换句话说,来到英国反间谍机关工作,但是他的心不在工作上,所以始终和同事们没有共同语言。总的来说,不同意他们的观点。曾两次因公出差到里斯本,两次都给塞巴斯蒂安打电话,和塞巴斯蒂安一起度过美妙的夜晚,共同回忆当年的友情。他向朋友坦率地谈到了自己的生活,但关于工作却只字不提,塞巴斯蒂安不便多问。所以现在塞巴斯蒂安不大清楚自己的朋友在做什么。但眼下是非常情况。塞巴斯蒂安只好去找他。如果托马斯拒绝帮助他,别人也未必能帮助他……
托马斯的电话没有人接。塞巴斯蒂安已经打算放下听筒了,但突然地响起了有点嘶哑的“喂!喂!”声。
“阁下是托马斯。戈德贝里吗?”
“是。”
“听不出来啦,汤姆?”
“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是塞巴斯蒂安,里斯本的塞巴斯蒂安。卡多祖!我想,你还不致于把老朋友全忘了吧?”
“哎呀呀!老伙计,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不知道听到你的声音我有多么高兴。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喂,生活怎样?在干什么?一直在写东西吗?”
“是的,还写点,喂。汤姆,我有件事找你。你能给我腾出个把钟头吗?”
“你现在就来吧。”
“不,到你家不行,汤姆。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安静的饭店吗?我们得好好谈谈。”
“好,半小时后在特拉法加尔小公园等你,回头见!”
第十四章
他们坐在索霍区的一家阴暗的法国餐馆里,品尝着炸鱼烩土豆白菜。听完塞巴斯蒂安的前后不连贯的讲述之后,汤姆忧郁地笑了笑。
“老伙计,应该说,年华在流逝,但你仍是那么天真。”塞巴斯蒂安满面通红,愁眉苦脸地注视着盘子。
“我建议你,”汤姆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说,“不要和雇佣军打交道。你甚至无法想象,控制和领导他们的势力是何等强大。请原谅……”
“你怎么能……”塞巴斯蒂安怒气冲冲地说。“我拿脑袋担保,这个英格拉姆斯又在准备另一次而且是大规模的罪恶活动。总应该有人去阻止他。你是不是希望大家只是无所作为地在那里哀声叹气,好让他安安静静地去搞自己的肮脏勾当呢?”
“你有能力阻止他吗?”
“只要我掌握足够的材料,我会这样做的。”
“你希望得到这些材料?”
“是的,汤姆,说实在话,我的最后希望就在你身上。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国际公司’和‘ZVX37 —15’卡车可能是识破其中奥秘的关键。但是我需要了解这个公司的全部情况。明白吗?汤姆,绝对需要了解全部情况。”
“这是你要求我做的一切吗,塞巴斯蒂安?”
“是的。”
“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过我要再次警告:你选择的道路是极其危险的。你已经被警告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的。‘常胜军’不喜欢开玩笑。我对你说这些是完全负责的,我了解内幕。”
“我知道,汤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帮助我。”
已经是深夜了,但卑尔根莱因林阴路的中央大街依然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广告,汽车的车前小灯发出红、白、黄三色的光芒,橱窗里的灯光在映照。咖啡馆的桌旁,酒吧间的柜台边仍然坐着数十个顾客,他们一边喝着,吃着冰激凌,一边在调情和看电视。
在这个寻欢作乐的时刻,很少有人注意到两个坐在一间小咖啡馆深处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叫阿曼多·桑塔纳,是古巴移民。此人与社会主义的古巴有深仇大恨,并决心为“消灭卡斯特罗的哈瓦那政府”而不惜一切。桑塔纳被公认为说到做到的人。1975年他因企图在14号街的音乐厅安放炸弹曾一度陷身囹圄。那天,古巴的演员要在那里演出。
如果说,经常有两三个人做护身保嫖的桑塔纳的话,那么他的交谈者便是个生人。他身上没有任何拉丁美洲血统:浅蓝色的眼睛,淡红褐色的头发和胡子,纯白色的皮肤。陌生人举止庄重尊严,在对待周围的拉丁美洲人方面甚至还略显高傲。从各种情况可以着出,甚至“万能的”桑塔纳也在巴结他。
“阿曼多,我很高兴。你的人满足了我们伦敦朋友的要求。我经常对我的上司讲,完全可以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陌生人用一种好为人师的口气说。
“不必客气,先生。只要是对付共产党人的,我们时刻都愿意效劳,”桑塔纳的话音充满了奴颜婢膝和阿谀奉承的情调。“我对天发誓,当我的人把这个葡萄牙多产记者紧紧夹住时,他是吃惊不小的。现在他连露头也不敢露了。”
“我知道,阿曼多,但是与我们面临的任务相比,扭转塞巴斯蒂安思想的行动算不了什么。等待我们的是真正的大事。请说说,‘国际公司’的事情进行得怎样?”
“很好,先生,一切顺利。我们在迈阿密对公司进行了登记,在阿姆斯特丹、伦敦和德班开设了代表处。在新加坡买了几艘老式运输船,并在利比亚做了登记。已对安哥拉和扎伊尔进行了首批航行,在那里签订了关于购买水果和各种矿物的合同。第一批货物已运抵阿姆斯特丹和南安普敦。”
“和安哥拉及扎伊尔代表的谈判进行得怎样?”
“两国代表对贸易都很感兴趣。他们需要外汇来解决自己的经济问题。‘国际公司’的船只已经开始到安哥拉南部的洛比托和纳米布以及到扎伊尔的马塔迪运输水果的定期航行。”
“定期贸易进行了多长时间?”
“两个月左右。”
“好吧,”陌生人的声音显得有点生硬,“很快就可以着手行动了。怎么样,阿曼多,想和驻安哥拉的同胞较量较量了吧?手发痒了吗?驻安哥拉的古巴人是不好对付的,”长着红褐色胡子的交谈者冷冷地一笑。“不会再发生猪湾事件吧?”
桑塔纳勃然大怒。
“先生,如果美国不再偷偷溜掉,让我们在海滩上被坦克压死的话,不会再有这种事的。”
“得了,得了。现在我们的政府不同了,头脑比较清醒。现在谈具体任务,‘国际公司’的伦敦代表处必须与美国商人弗兰克。斯塔日斯保持联系。他会亲自找他们联系的。‘公司’的伦敦代表处今后将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的指示。我再次警告,要十分谨慎。桑塔纳,许多东西,包括你,都是拿作被押宝的。”
第十五章
汤姆。戈德贝里的心里十分不安。他找个机会看了看专案文件和卡片,企图找到有关“国际公司”的某种材料,但一无所获。在公司的活动中他没有发现能引起刑事警察注意的任何材料,更不用说有关“MN—5 ”的材料了。“国际公司”是几个月前在美国的迈阿密(佛罗里达州)成立的。这个股份公司,股东主要是革命后逃到美国的古巴商人。从前在古巴拥有大规模甘蔗种植场的阿尔瓦罗。桑切斯被选为董事长。新公司的宗旨是将非洲的水果和原料运到欧洲,为此,和安哥拉及扎伊尔建立了联系,并在阿姆斯特丹、伦敦和德班开设了代表处。
在这方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还是有某种东西告诉汤姆,“国际公司”值得更认真地查一查。它的清白“传记”和几天前在伦敦至纽贝里的公路上发生的事情太不协调了。
汤姆必须非正式地以个人身份行动,这一点使调查工作大大地复杂化了,因为请求“MN—5 ”的领导允许他去调查“国际公司”的活动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他真想撒手不管这件现在似乎是毫无希望的事情,但是他很了解塞巴斯蒂安的为人,相信他不会撒谎,不会以鸡毛蒜皮的事去麻烦别人的。剩下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寻找。为此需要时间,于是汤姆去找自己的上司。上司习惯地抽着雪茄烟,用塑料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黑咖啡。
汤姆尽量地客气地说:“汉弗里先生,我有个私人问题。”
“说吧。什么问题?”
“请问,现在能请一周的假吗?您瞧,私人情况……”
“一个月前您已经轮休过了,戈德贝里。只有等明年了。”
“不错,汉弗里先生。可我现在十分需要一周假期。当然是不保留薪水。”
“我看您该娶个老婆了,戈德贝里,”上司哼了一声,带着讪笑看看汤姆。“结婚后影响工作的个人私事会大大减少。”
汤姆用同样讥讽的口气说:“一定照办。”
“好吧,虽然离开您工作会有困难,但我还是满足您的要求。何况和漂亮女人的‘私人情况’一定会在布赖顿的海滨浴场上等候您呢。但是请您记住,戈德贝里,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工作,所以要尽量不白浪费时间。”
现在他有了整整一个星期来利用最后的手段:跟踪。
他明白,用找查文件的办法来抓住“国际公司”的人是行不通的。剩下的惟一办法是在能揭露公司活动奥秘的接触中抓住他们。行动计划已经判定了。在“国际公司”伦敦代表处的门口对面是收费比较便宜的吉布森太太的公寓,在里面住的大多是大学生。租一间窗户朝大街的房间并不困难,因为现在学生假期尚未结束。全部问题在于,他是否能整整一个星期在窗边进行没完没了的观察。
第二天上午7 点半开始,汤姆手拿照相机在有窗帘遮住的窗户旁边坐好,开始监视。
代表处所在的街道比较平静。现在邮递员正骑着自行车沿着停放在人行道旁的汽车经过。身穿制服的女郎举止得体地走过去,给那些违章停车的汽车司机开罚款收据。接着代表处旁边的鲜花店的女老板走出商店,冲洗商店门口附近的人行道。7 点3 刻“公司”的办公人员开始到来。首先到来的是两个三十来岁,身着笔挺的西报,打着领带,手提公文包的年轻人。紧跟着走进玻璃门的是三个红颜少女,很明显是三个女秘书,汤姆看出,其中一人是非洲人,另一个是亚洲人。后来又来了几个职员。这些职员好像是拉丁美洲人。
最后,差1 分8 点时代表处主任马丁。罗德里格斯自己驾驶奔驰牌汽车来到门口。马丁。罗德里格斯当年是古巴的一个小商人,后来跑到了英国。他是伦敦代表处惟一的输人“MN一5 ”卡片库的工作人员。但是关于他的履历材料只有很少一点。
汤姆对所有在这个时间进入“公司”代表处的人都进行了拍照。白天还拍下了一个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皮袋的年轻人。看来是个信使,穿着整洁服装的非洲人,是坐着外交车码的汽车来的。傍晚5 点左右来了一个有点驼背,衣着不整的中年妇女,很可能是个清扫工。
办公人员两次进出,相隔约一小时。除此之外,汤姆再没有发现什么了。当然,被拍下的人得进行审查,但是汤姆已预感到,这种审查不会有什么结果。必需继续地进行监视。
第二天,一切又重复一遍。职员——女秘书——主任,这种顺序已经成了习惯。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吉布森太太一日三次径直把食物送到汤姆的房间,他匆匆忙忙地咽下食物,又赶快来到窗前,生怕漏掉了街上的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他已经累得手脚迟钝了,到了第三天快结束时,他觉得快要发疯了。他坐立不安地勉强地等到了午饭的到来。经过这种单调生活的折磨,午饭成了他真正的欢乐。他吃掉了吉布森太太送来的一切,又步履蹒跚地回到椅子上,半睡半醒地朝着已经令他生厌的“公司”代表处的门口望去。他几乎要进入梦乡了,但此时马达的轰隆声又使他回到了现实世界,一辆泛着银光的深蓝色美国卡迪拉克牌汽车企图开进两辆汽车之间的狭窄缝隙停放。这种情景有点分散汤姆的注意力,使他产生了一种纯粹属于运动员所特有的兴趣:这个小伙子能否将这样一部大汽车开进仅仅比它的长度大一点的空间?汤姆快速地看了一下“卡迪拉克”的车牌号码,他好像被电打了一下:是外交车码,旁边赫然附着一块白色牌子,上面写有两个黑色大字母:“US”。毫无疑问,这辆汽车可能是美国大使馆的或者是美国驻伦敦商务代表处的,它的司机显然是位外交官,而且是相当高级的外交官,因为小官一般是不会坐着“卡迪拉克”到处乱逛的。
汤姆立即使照相机的暗箱进入工作状态。当车主停好车后走出车时,汤姆已经从正面和侧面拍下了几张照片。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外交官的面孔他有点熟悉。但是汤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在哪里见过他。此时,美国外交官穿过大街,消失在“国际公司”的后门。34分钟后,他才从里面走出来。
汤姆有机会看到了保存有有关美国大使馆和商务代表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常驻人员和临时出差人员材料的卡片库,并对之进行仔细查看。19分钟后,他找到了所需要的材料。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从照片上看着他。他正是汤姆在一个多小时前看到进入“国际公司”代表处的那个人。这就是不久前来到伦敦的美国商人弗兰克。斯塔日斯。此人一生中干过不少肮脏勾当,以致无法相信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商业活动。
第十六章
他无疑是一个组织各种秘密行动的能手。
在伦敦以美国商人作掩护进行活动的中央情报局代理人弗兰克·斯塔日斯阅历丰富。
他的真名叫弗兰克。菲奥里尼。斯塔日斯是他从义父那里沿用下来的姓。
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报刊上是在美国组织的1961年反古巴雇佣军在吉隆滩登陆反败之后,那次行动的计划包括巩固这个滩头阵地和正式请求美国援助,而美国则应立即提供这种援助。整个冒险行动的总指挥是中央情报局,其代理人就是弗。斯塔日斯。60年代初,斯塔日斯在组织古巴反革命在吉隆滩登陆方面就起到了积极作用。和他一起参与制定行动计划的有他的中央情报局同事伯纳德·贝克尔和霍华德·汉特。
当古巴武装力量消灭了闯入共和国领土的入侵者之后,斯塔日斯及其一伙便“沉入海底”了,对以肯尼迪总统为首的民主党政府怀恨在心,因为按着他们的说法,这个政府“扔下自己的朋友不管”。
斯塔日斯和他一伙“销声匿迹”了十年。当然,1963年在调查肯尼迪被杀案的过程中,曾一度提到过他们。某些报刊认为,斯塔日斯、贝克尔和汉特可以与李。哈韦。奥斯瓦尔德有某种关系。据官方说法,奥斯瓦尔德是枪杀总统的凶手。
确实知道的只是,早在古巴革命前斯塔日斯就在哈瓦那的“特罗皮卡纳”旅馆和奥斯瓦尔德的未来凶手杰克。卢比相识。
后来在1974年,斯塔日斯在和美国政论家迈克。坎菲尔德交谈时就厚颜无耻地公开说:“请看一下我的过去吧。我做了很多事情,企图进行暗杀,被卷入了许多事件——进行欺诈、耍阴谋,从事间谍活动。”
坎菲尔德问:“您说的是企图进行暗杀?”
“是的,在其他国家……但是我的一位充当中央情报局代理人的朋友问我,是否愿意参加公司的(即中央情报局的——作者)暗杀活动。我说愿意,但有个条件,那就是和负责的军官一起参与所有的细节。”
在回答记者提出的在总统被枪杀的那个时刻他在什么地方时,斯塔日斯说:“在家里看电视、”
然而在总统被杀后的第二天,联邦调查局就审问了他。斯塔日斯告诉坎菲尔德,当时有个侦探说:“弗朗克,如果有什么人能够杀死美国总统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你。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总之,联邦调查局的人员对他进行了一系列审问,结果指出了一个叫《斯塔日斯和约翰。肯尼迪的被杀》的文件,这个文件至今仍保存在美国国家档案馆中。
不过,1972年斯塔日斯和他的朋友真是天下闻名。1972年5 月15日《华盛顿邮报》在刑事新闻栏里刊登了一则小小的简讯:《智利大使馆被劫》。其中说,5 月13—14日(假日——作者注),一批不明身份的人潜入了位于马萨诸塞林阴路1736号的智利使馆大楼,盗走了几部晶体管收音机和一些书籍及文件。“强盗”甚至钻进了智利驻美国大使奥尔兰多。莱特尔耶的办公室并把那里的一切翻了个底朝天。《华盛顿邮报》尽量把这则新闻作为一桩小事进行报导,但是,智利外交部却认为这一事件“是极其严重的”。
马萨诸塞林阴路事件发生后近一年,《纽约时报》刊登了C.赫什的文章。文章说,袭击智利大使馆的组织者之一正是弗朗克·斯塔日斯,换句话说,就是中央情报局。当时曾任这个美国间谍机关副局长的威廉。利尔比赶紧声明,“斯塔日斯早已不在中央情报局的付款明细表上了。”但是,兰利的一个老板想摆脱困境的笨拙企图蒙骗不了任何人。斯塔日斯本人不仅从来不掩饰自己隶属于中央情报局,而且相反,他为此而感到自豪。
如果想一想,在斯塔日斯参与策划的突袭智利驻华盛顿大使馆事件之后仅仅一年多一点,法西斯将军皮诺切特就推翻了萨尔瓦多·阿连德的合法政府,并在国内建立了血腥专制,这次突袭事件就是一种不祥之兆。而皮诺切特就是在中央情报局的积极帮助下做到这一点的。
当奥。莱特尔耶固执地,但又是徒劳地要求美国国务院帮助捉拿“撬门贼”时,他还不知道,美国中央情报局正在加速实现推翻阿连德的行动,尼克松总统已于1970年命令开始这一行动,而智利大使馆不速之客的来访显然是这个行动的组成部分。中央情报局的强大机器正在吞食拨给它的800 万美元,这些钱是用来杀死阿连德,把数万人投进集中营,几年后最终迫害莱特尔耶。莱特尔耶曾任人民统一战线政府驻美国大使,后任外交部长,最后成了流放的政治犯。
如果1972年6 月他不处于在若干年内影响到美国政治生活的一起丑闻的中心的话,斯塔日斯参与袭击智利大使馆一事可能永远得不到揭露。6 月17日弗朗克·斯塔日斯以及伯纳德·贝克尔、奥赫尼奥·马丁涅斯、维希利奥·冈萨雷斯和詹姆斯·马科德在华盛顿“水门”饭店六楼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总部被捕。“五员大将”穿上自来水管道工的衣服,在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里安装了窃听装置。这次行动的组织者霍华德·汉特和霍华德·利迪晚些时候被捕。
导致尼克松总统辞职并使全美国受到深深震动的著名的“水门丑闻”就这样开始了。
在审查过程中查明,斯塔日斯不仅是“抢劫”智利大使馆的组织者之一,而且参加了旨在暗杀菲德尔·卡斯特罗的中央情报局组织的一系列阴谋。
又是一连数载听不到斯塔日斯的消息。但是,80年代初,伦敦法院开庭审判雇佣兵职业招募者约翰·班克斯,因为他在安哥拉战争期间为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和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招募了“常胜军”。班克斯在法庭上供认,他和中央情报局的代表弗朗克·斯塔日斯协同行动。现在中央情报局的一个专干肮脏勾当的专家在泰晤士河岸露面了,汤姆认为,此人显然是在从事自己最喜欢的活动——策划反对某个不愿意追随华盛顿的国家的阴谋。
国际反动派利用他的手写下自己历史的最肮脏一页的那个人就在这里。汤姆预感到,他和塞巴斯蒂安现在得面对面的和他相遇。
第十七章
“我的天呀,难道是他?”塞巴斯蒂安惊讶得差点儿把一杯端到嘴边的可口可乐掉到地上。
汤姆。戈德贝里讥讽地哼了一声:“我想,现在你明白跟谁打交道了吧?我的朋友,我一开始就对你说,在这件事情上最明智的做法是就此罢手。趁人家还没有拧掉你的脑袋,赶快罢手吧!”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点点头,把目光从交谈者身上移开。他坚定地认为,他必需阻止职业匪徒们又策划一次像他在安哥拉看到的那种血腥大屠杀……
“我有个建议,塞巴斯蒂安。我们到布赖顿去度周末,躺到那里的海滩浴场上,把这一切都忘掉!”
汤姆的话打断了塞巴斯蒂安的思绪。他看了看朋友,慢慢腾腾地摇摇头。
“不,我要继续干。”
汤姆失去了自制,大声吼叫:“你明白你在冒什么险吗?你在跟什么相撞吗?”
“是的,我一开始就明白了,但半途而废是愚蠢的,况且由于你的帮助,我现在已经掌握致胜的钥匙。”
“疯子!”
汤姆在内心深处却在羡慕塞巴斯蒂安的果断和勇敢精神。在企图说服塞巴斯蒂安改变主意的同时,实际上是在说服自己不要跳进火坑。现在,当他看到没有成功时,反而感到高兴。
汤姆微微地一笑,塞巴斯蒂安明白,此刻汤姆心中正在想什么。
塞巴斯蒂安高兴地叫了起来:“这么说,一起干!”
汤姆默默地点点头。
第十八章
现在,要取得整个行动的成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严密地监视斯塔日斯。他是推一的线索,抓住这条线索就可以找到阴谋者。这是一种冒险的办法。斯塔日斯无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老手,完全能够发现监视。而将要进行这种监视的不是熟悉这种“活儿”的汤姆,而是塞巴斯蒂安。汤姆第二天得回去上班。他的任务是分析塞巴斯蒂安在监视过程中可能搜集到的材料。主要任务就落到塞巴斯蒂安身上了。他很清楚,如果现在稍有疏忽,暴露了自己,是决不会得到宽恕的。他必需像一个拆除一枚大地雷的工兵那样,谨慎从事。
两位挚友做的第一件事是租了一辆新车。这是一辆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日本丰田车。此外,汤姆的一个朋友答应偶尔可以使用他的“欧佩尔”,现在他们可以支配两辆汽车了。
当斯塔日斯每天早上7 点30走出家门,坐上汽车时,从附近胡同便驶出“丰田”或“欧佩尔”并紧跟其后。接着是在离美国商务代表处或大使馆不远的地方停放较长的时间。斯塔日斯有时一连数天不出门,但是这位商人有时也一连数天在商务代表处、大使馆、国会、外交部,还有一个什么部之间来往穿梭。这时,塞巴斯蒂安一天工作下来,已累得像挤干的柠檬,精疲力竭了。
就这样过了10天,塞巴斯蒂安已经难以支撑了。但是,没有发现斯塔日斯有什么可疑迹象。不错,他去过两次位于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南非大使馆,但是塞巴斯蒂安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在大使馆大楼的厚实大门里面发生了什么。塞巴斯蒂安和汤姆对于获得任何明显的结果几乎感到绝望了,此时,突然地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星期五,时针接近了傍晚5 点,伦敦正在忙于结束周末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和往常一样,斯塔日斯在5 点整出现在商务代表处的门口。他的出现已经引不起塞巴斯蒂安的任何激情了。他早已知道,斯塔日斯就要坐上汽车回家了。他甚至想,他完全清楚斯塔日斯的行动路线,所以用不着跟在他后面奔波了。“好吧,还是跟他一程,哪怕跟到他居住的街道也好,免得后悔。”塞巴斯蒂安这样想。
头10分钟斯塔日斯按原来的路线行车,但是离家只剩下几个街区时,他没有往右转,而是突然地调转车头,加快速度,朝左边驶去。这使塞巴斯蒂安顿时地慌乱起来。斯塔日斯甩掉他,没有回家。没有时间思考了,在斯塔日斯刚刚通过的交叉路口,绿灯变成黄灯。再过几秒钟,斯塔日斯就要跑掉了。塞巴斯蒂安猛踩一下油门,“丰田”车径直飞到路口上,差点儿与写有“家用煤气炉”字样的带篷运货小汽车相撞。
“白痴!”帽子沾满油污的司机放声大骂,但骂得晚了。塞巴斯蒂安已经走远,反正听不到了。“丰田”车紧紧地跟着斯塔日斯,飞速驶去。
塞巴斯蒂安没有到过这些街道。
在城里转了一会儿之后,斯塔日斯来到“卡尔顿。陶埃尔”旅馆。停车后,走出汽车。塞巴斯蒂安知道,斯塔日斯马上就要走进旅馆的玻璃门,消失在这座巨大建筑物的迷宫之中。
真不凑巧,旅馆周围的停车场都停满了汽车。塞巴斯蒂安只好转了两圈,才发现有辆车正要离开,在人行道旁腾出空位置。他把“丰田”车开进腾出的空间之后,慌忙冲进旅馆,但是,斯塔日斯当然已不在前厅了。
塞巴斯蒂安疲乏地坐到了椅子上。塞巴斯蒂安想,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就是为了坐在这里,不知道自己的“被监护人”到哪里去了?最好马上给汤姆挂个电话,和他商量一下。
汤姆立即来到电话机旁:“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汤姆。马上到‘卡尔顿。陶埃尔’旅馆来。”
“好。”
过了15分钟左右,汤姆带着装有望远物镜的摄像机来到“卡尔顿。陶埃尔”。斯塔日斯还没有离开那里。这使人觉得,他正在某个房间里开会。塞巴斯蒂安把“丰田”车开到附近胡同的一个墙角处,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旅馆的人口和便于拍照。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给走出旅馆的人拍了两打照片了。
最后,斯塔日斯也来到了门口。这个美国人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汽车走去,数秒钟后,便消失在车流之中。塞巴斯蒂安想追上去,但汤姆阻止了他。汤姆坚信,眼下需要的是监视旅馆的人口。照相的快门又喀嚓喀嚓地连续响了10来分钟之后,他们的耐心得到了报偿。出现在“卡尔顿。陶埃尔”旅馆门口的正是汤姆的老相识,“国际公司”伦敦代表处主任马丁·罗德里格斯·罗德里格斯一口一口地抽着雪茄烟,健步穿过旅馆前的广场,朝着自己的“奔驰”牌汽车走去。
现在,不管是汤姆,还是塞巴斯蒂安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做法完全对头。
随后两天两位朋友对底片进行显影和冲洗。当一切准备停当后,汤姆把整包相片带到工作单位。他很晚回来时,没有带回相片。他看到塞巴斯蒂安的疑问目光,便从上衣内兜里取出一只薄薄的信封,里面装有九个人的照片。这是九张不平凡的照片!那天晚上,当如下人物走出“卡尔顿。陶埃尔”旅馆时,拍下了他们的照片:反安哥拉的反革命集团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和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代表维克托·弗尔南杰什、保罗·图巴、托尼·弗尔南杰什;南非国家情报部门驻西欧间谍头目哈里·万迪克和他的助手雅克,罗林斯、弗朗克·斯塔日斯、“国际公司”代表处头目马丁·罗德里格斯以及反古巴的恐怖主义组织“欧米加一7 ”的头目阿曼多·桑塔纳。
塞巴斯蒂安和汤姆尚不知道,几天来已经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注意监视他们的每一步行动。他们从停放在旅馆附近的汽车监视塞巴斯蒂安和汤姆拍下走出“卡尔顿”旅馆的人的情况。后来从大洋彼岸给“MN—5 ”的头目拍来了密码电报,电报提出如下紧急建议,“注意英国反间谍机关工作人员托马斯。戈德贝里之行为,此人干了他不应干的事。”结果汤姆与“MN—5 ”有关的全部照相活动都受到了监视。最后,安装在汤姆房间的窃听器也紧紧地“抓住”此刻这两位朋友交换工作意见时所说的一切。看来,斯塔日斯并非垂手可得的人物。
第十九章
吉他声在房间里回荡。在摇椅上安静地微微摇晃的桑塔纳觉得,他正在和自己的情侣安娜。玛丽亚泛舟于碧波粼粼的湖南,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阳光轻轻地晒向背部和鸟儿在天空发出的叫声。
“不要杯咖啡吗,唐。桑塔纳?”女仆的声音使他想起,马丁。罗德里格斯在伦敦的家离任何像样的湖都很遥远,而离留在大洋彼岸龙宁城的安娜。玛丽亚则更遥远。
“怎么样,长官,你对‘国际公司’的工作感到满意吗?”当女仆给他们每人端来一杯咖啡时,唐。罗德里格斯终于问。
“似乎不错。你们已经开始运送武器了吗?”
“给他们各运了一次。”
“进行得怎样?”
“一切按计划进行,阿曼多。夜间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把武器弹药卸到他们的船上,由他们自己运进丛林。据来自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和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报告,武器送到了收货人手中。和往常一样,我们的船只后来到纳米布、罗安达和其他港口去装水果。因为‘国际公司’纯粹是商业公司,对不?”罗德里格斯冷冷一笑。
“我很高兴,马丁!”桑塔纳喜笑颜开。“不过我在祈求上帝,希望我们这次不再犯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我很不乐意别人把我们看做是像1961年在猪湾登陆那样的傻瓜。”
桑塔纳又陷入了沉思。
……罗马。1975年10月。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在该城的一条僻静的小街,沐浴着秋天那暖融融的阳光,在寂静地散步。虽然树林和灌木丛已经散发出秋天的气息。但周围的一切依然淹没在鲜花和碧绿之中。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会儿,这种安闲的田园生活就将被破坏:一阵干巴巴的冲锋枪声将撕破宁静,两位老人将俯伏在马路上并要紧贴地面,希望人行道的右边能挡住打得石块作响的子弹。
就这样在1975年的意大利首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企图杀害流亡此地的智利基督教民主党的领导人贝尔纳多·莱顿和他的夫人。几天之后,在美国的疗养圣地迈阿密(佛罗里达州)一个鲜为人知的集团“古巴民族主义运动”发表公报,声明对这件事情负责。
这似乎是普遍的恐怖主义行动。但当时就有不少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以推翻哈瓦那政府为宗旨的反古巴集团有什么理由去消灭一个智利反对派的活动家?只是过了一段很长时间,美国《纽约》杂志才谈到了罗马谋杀案的真正原因。
朝贝尔纳多·莱顿射击的不是古巴移民。整个行动从头到尾都是由意大利的一个新法西斯组织进行的。凶手由桑塔纳的老朋友皮诺切特特工机关代理人迈克尔·塔翁利雇佣。三年之后,此人又因另一罪行而闹得声名狼藉。1978年美国当局不得已逮捕了塔翁利,因为他又一次参与了1976年9 月暗杀智利人民统一阵线政府前外交部长、智利前驻美大使奥尔兰多。莱特而耶,弗朗克。斯塔日斯曾于1972年派撬门盗贼闯进他的办公室。正是塔翁利于1975年10月和墨索里尼的余孽商定,描述谋杀地点和整个事件过程的详细材料将送到迈阿密给古巴民族主义运动的人,由他们负责把这一切公诸报端。一旦宣布完成了类似行动,古巴民族主义运动之类的集团就会得到相当可观的赞助。
从此,“欧米加—7 ”的人不管做什么,必然发表在美国及外国的报纸上。
“欧米加—7 ”多次在苏联驻纽约的代表机构附近搞爆炸活动,1980年9 月,古巴在联合国的常驻代表处专员罗德里格斯就死于他们之手。
但是,在“欧米加—7 ”的活动中,对个别人实行政治暗杀只是次要的,桑塔纳没有忘记向自己的人提醒这一点。这个组织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准备武装入侵古巴,正因为这样,它在华盛顿受到了鼓励。
……甚至坐汽车也很难走到位于佛罗里达州中心的奥基乔比湖。它的周围是无法通行的沼泽地带。但是,近来当地沼泽的宁静经常被隆隆的爆炸声和冲锋枪的哒哒声所打破。桑塔纳的人正在这里准备着具有决定意义的战斗。领导这些人的是前美国特种部队职员阿曼多·豪尔赫·冈萨雷斯。他的惟一缺点大概是过分热衷于广告。
“我们准备在古巴登陆,”有一次他直言不讳地对《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说。“我们不能说,这一天何时到来。但是它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早得多。国务院的每一次声明对我们都是一种道义上的支持。”
这样的坦率显然是不必要的,但是它却使桑塔纳感到欢欣鼓舞。他想:“让人们知道,在我们的斗争中,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欧米加—7 ”很快就要进行总演习了。当然暂时还不能在古巴而是非洲。阿曼多知道,这次行动将是对他实现自己的宿愿——为猪湾事件复仇的能力的主要检验……
电话铃响了。罗德里格斯不慌不忙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趿拉着鞋勉强地走到放着电话机的书报桌跟前。
“你的电话,长官,”他对桑塔纳说,把听筒放到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
桑塔纳立即听出了斯塔日斯的声音。每当斯塔日斯下达命令时,他的声音总是显得铿然有力。
“阿曼多,我请你的人认真注意那两个家伙。行吗?你看着办好了。但是要记住,他们不应再妨碍我们了!”斯塔日斯挂上了听筒。
第二十章
“塞巴斯蒂安,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吗?塞巴斯蒂安,他们还是胜利了!”汤姆的声音在听筒里咕噜咕噜作响,好像听筒马上便要炸成碎块似的。塞巴斯蒂安猛然地从沙发椅上跳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汤姆?”
“天呀,发生了一开始我就对你说的那种事。他们不让我们安静。我刚刚被宣布解雇。”
塞巴斯蒂安的前额冒出了冷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15分钟以前。上司把我叫去说,像我这样的人不宜在WN—5 ,工作。”
“为什么?”
“我也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你知道,像‘MN—5 ’这样的组织可以解雇任何一个工作人员,而不必说明原因。这是雇佣时的附带条件。”
“你的意见呢?”
“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并想阻止我们。我敢打赌,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必需火速地隐蔽起来。城外我有个女朋友。她有一间单独的房子。我现在就到她那里去。你把我的房间锁好,回到自己的旅馆去。一两天内什么地方也不要去,然后到我这里来。这两天我给你打电话,把地址告诉你。在这之前要坐在房间里,不要露面。下一步计划我们在城外讨论。要回顾一下,并进行周密的考虑。就这些,再见!”
从汤姆的家到塞巴斯蒂安仍然租有房间的“霍利德因”旅馆不很远,坐10来分钟的车就到了。但塞巴斯蒂安决定不用租来的“丰田”牌汽车,斯塔日斯和他的人可能对它已经很熟悉了。他离开家,大步流星地朝着地铁方向走去。
一天快结束了,和往常一样,伦敦的地下铁道此刻正十分繁忙。似乎是由维多利亚时代的破旧车厢组成的节数不怎么多的列车,一列接着一列地爬出了地道,把成千上万的乘客带到别的地道,但是月台上的人们仍然不见减少。塞巴斯蒂安勉强地挤进一节车厢,把一个身穿浅色上衣的男子挤了一下,对方感到有被挤下月台的危险,便拼命地用两肘挣扎,最后挤进了车厢。
过了两站,人群把塞巴斯蒂安带出了车厢,涌到了狭窄的过道,这正中他的心意。但是当他站在另一个月台等车时意外地发现,那个身穿浅色上衣的男子又站在旁边,并好奇地打量着他。
那男子肩宽腰圆,有点发胖。虽然有些秃顶,但不显老。可以有把握地说,他脸部最富有表情的部分是眼睛,因为此刻它在贼溜溜地瞅着塞巴斯蒂安,好像在说:“怎么样,小伙子,落网了吧?”
塞巴斯蒂安感到,一股小小的汗流正在他的背部流淌。现在对他来说,在地铁除了这个大高个子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列车停下了。这是他该下车的车站。塞巴斯蒂安慌忙地冲向出口,跑过走廊。然后跳上电梯,希望消失在人群中,甩掉这个讨厌的家伙。但是当他走到大街出口,最后壮着胆子回头看时,又看见身穿灰色上衣的男子在他背后小跑跟来。
“我的妈呀!”塞巴斯蒂安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他想起了不久前在伦敦一纽贝里公路上的遭遇,不由得两腿发软。
塞巴斯蒂安拐到旅馆的相反方向,走了几十米之后,他故意把一枚钱币掉到马路上,弯下腰,往回看了看——那个大汉离他只有10来米远。
塞巴斯蒂安几乎跑步向前疾行,但是那个人的跟踪也加快了脚步。
塞巴斯蒂安感到就要失去自制了。必需想个办法。他在行走中发现前面有条小胡同,这是塞巴斯蒂安熟悉的地方。他想,走进胡同15米左右,就是一个小咖啡馆的人口。对,跑过去!
塞巴斯蒂安装着朝前走的样子,但当他走到胡同口时,突然往左拐,慌忙地朝咖啡馆的救命人口冲去。“一秒,两秒,三秒……”他边跑,心里边数。他猛地把门一拉。但是,……门拉不开。塞巴斯蒂安又拉一次把手,但门仍然不开,塞巴斯蒂安在绝望中拼命地摇晃着门,这时他才发现隔着玻璃挂有一块工整的硬纸牌,上面写有“停业维修”四个大字。此时,灰衣大汉已经拐进来,带着阴险的冷笑向他迫近。塞巴斯蒂安沿着胡同拔腿朝前跑,不时地回头看看。为了甩掉跟踪者现在他不得不沿着几乎没有行人的胡同逃跑了。
他又向左拐,灰衣大汉紧追不舍。他们就这样用小快步跑过了一个街区。塞巴斯蒂安又来到了自己旅馆的对面。再绕城转圈子是没有用的,大汉敏捷度并不比他逊色。只剩最后一招:努力地在旅馆内把他摆脱。
尽管街道上车水马龙,但塞巴斯蒂安依然快步穿越把他和旅馆隔开的大街。这次塞巴斯蒂安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当他在奔跑中回过头时,看见三辆长长的旅游车挡住了跟踪者的去路。塞巴斯蒂安一个箭步冲进了旅馆,在旅馆里他又第二次走运:电梯在楼下等候乘客。他跳进电梯,按动楼梯电钮,虽然自己住在六楼,他想:“这样他就无法在前厅的信号盘上查出我住在哪一层。”塞巴斯蒂安在第七层走出电梯,快速穿过走廊,沿楼梯下到第六层,溜进自己的房间,紧紧地锁上房门……
塞巴斯蒂安只有现在才感到,他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脱下高领绒线衫、皮鞋,躺到了床上。此刻他多么希望躺在干净的被单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不用担心随时会有人闯进你的房间啊……当他正要进入甜甜的梦乡时,听到锁孔响起了轻轻的金属碰击声。他全身好像触了电。金属碰击声一次次地传来。很清楚,门外有人想用钥匙开门。门是不易打开的,因为塞巴斯蒂安预先已把自己的钥匙留在门上,但是门外的跟踪者并不罢休。
塞巴斯蒂安惊惶失措,一头钻进枕头里,口中念念有词,祈求上帝保佑。传来了金属物掉到地毯上的低沉声响,跟踪者终于将塞巴斯蒂安留在门上的钥匙顶出来了。塞巴斯蒂安本能地抓住褥垫。他想:“现在一切都完了。”锁咯嚓一声,门嘎吱嘎吱地响起来。罪犯已经走进房间,塞巴斯蒂安听到了他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老天保佑!”他想向苍天呼救,但是喉咙抽搐起来,使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马上、马上朝我的后脑勺开枪,到时就一切都完啦!”他脑海里闪现这样的念头。“快点开枪算啦,为什么不开枪啊!”
但是听到的不是枪声,而是某种物件在小桌子上的撞击声。接着传来了离去的脚步声和“砰”的一声关门声……
他不敢相信已经得救。起初他以为凶手马上要回来,朝他的后脑勺打完一整夹子弹。后来又想:“很明显,灰色匪徒选择了别的方法。他一定把定时炸弹放到床边,过几秒钟就要把整个房间炸飞的。一、二、三……、马上就要轰隆一声响起来了,马上……”
但是,既没有爆炸声,也没有枪声。理智又开始回到塞巴斯蒂安身边。他努力想松弛一下,但却未能立即做到。他抬起头,四周看看,房间里的一切都在原来的地方。他的衣服、皮鞋、几本书、几份旧报纸都在桌子上未被挪动。塞巴斯蒂安爬起来,走到门边。门虚掩着,钥匙扔在地毯上。塞巴斯蒂安拾起钥匙,插进锁孔,又慌乱地转动两次。他离开门。月光落到床头柜上。上面放着一个聚乙烯小包和一只信封。塞巴斯蒂安极其谨慎地拿起小包。他知道,在这样的小包里往往有炸弹,所以他先细心地摸了一下。当确信在玻璃纸内包着软东西之后,他才把手伸进去,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差一点喊出声来。这是他母亲的技巾,是他妈妈在节日和他父亲及小塞巴斯蒂安去教堂之前最喜欢技带的披巾。
一种可怕的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信封。塞巴斯蒂安拆开信封,取出一张用打字机密密麻麻地打印着葡萄牙文的字条。
“儿子,你太少考虑妈妈了,”塞巴斯蒂安读着。“你从来不知分寸。我现在正在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我已经被一些陌生人抓走。被带到陌生的地方。现在我被押在一个地下室里。抓走我的人认为,我应该为你的轻率行动受到惩罚,所以他们很快就要把我杀掉,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智慧来保护我和你自己,那你也应有足够的勇气参加我的葬礼啊。你要知道,我是被你的愚蠢和固执杀死的。对此,你心中应感到内疚和羞愧。”
读到最后几句话,塞巴斯蒂安泪如泉涌,泣不成声了,他冲向壁柜,拿出手提箱,把什物塞进去,便匆匆地离开房间。他必须尽快地回到葡萄牙。他需要把所发生的事告诉汤姆。“不要紧,”塞巴斯蒂安想,“到航空站后给他打电话。”
在航空站,为了寻找自动收费公用电话,他买了一份当天的晚报。《车毁人亡》——第一版上的一个标题赫然映人眼帘。塞巴斯蒂安往下一看,全身惊呆了。“今日,伦敦附近发生了一起车祸,居民汤姆·戈德贝里罹难。警方认为……”
第二十一章
约翰内斯堡的马尔凯特大街,像和往日一样,这时,热闹非凡。马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尽管太阳光已经开始照射到商店的橱窗,烤灼着往来的客人。只在这里,在这座被高高的石墙和绿油油的灌木林与马尔凯特大街隔开的别墅里显得十分宁静,对于它的居住者来说,就好像不存在工作日,“高峰期”和街道的拥挤似的。这里的生活按照超越于尘世的忙乱规律运转。
在碧水清澈澈的池塘旁边,在这棵槐树的树阴下面,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旁围坐着三个人。
“二位,”头发斑白的,有点秃顶的男子说,看来,此人是别墅的主人。“我很高兴,你们去伦敦的任务顺利完成了。这样,在实现我们所筹划的行动中,已经走过了重要的阶段。现在我想亲自听听你们对伦敦会议结果的意见。”。
“肯普先生,结果是令人满意的!”南非情报机关驻西欧头目哈里。万迪克按着南非情报机关下属对上司说话的规矩,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而且肯普不能简单地称为上司,他是准将,是南非特工机关国外秘密行动的总领导人,是在非洲策划各种阴谋的能手,而且不仅在非洲。他是南非情报机关的灵魂,皮特。博塔总理的亲信和实际上决定国家命运的非洲秘密协会的“布鲁德邦”著名活动家。现在,他万迪克能和这位人物同坐到一张桌子旁,已经是很荣幸的了。
万迪克继续说:“我们和‘欧米加—7 ’已在原则上达成了它参与‘库邦戈’行动的协议,此外,还调整了许多重要细节。”
“哪些细节?”
“把‘欧米加—7 ’突击队送往安哥拉边界问题和他们的直接任务。桑塔纳答应派出1000人。这些人已经武装起来,不过依我看,需要对他们做进一步的军事训练。我们还向英格拉姆斯要了1000名精锐的雇佣军。计划把这些人分成两队。第一队约1200人将送往沃尔维斯湾,然后送到我们的基地。这批人将在那里再接受必要的军事训练。
至于第二队,行动开始时应和空投到扎伊尔和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的队伍汇合。“
“很好,上校,”听到肯普这句话后,万迪克眉飞色舞,因为在将军嘴里这已经是最高的奖赏了。“您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费尔南德什先生?”
“将军阁下,最近几个月在下在安哥拉民族解放战线和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两个集团的领导人之间执行联络任务。我们不仅协调了共同行动计划,而且制定了自由安哥拉未来政府的纲领。”
“嗯,请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纲领?”
“制定这个文件时,”费尔南德什继续说,“我们尽量考虑到目前反对罗安达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政府的各方面的利益。在对外政策方面,纲领规定,第一,和南非共和国和平共处,和该国建立外交关系和进行紧密合作。这是自由安哥拉对外政策的基础。在国际舞台上,特别是在联合国,安哥拉本身不再支持要求消灭种族隔离制度的提案。此外,我们将千方百计地促进南非和北大西洋公约联盟的巩固。”
“这值得欢迎。”肯普赞许地点点头。
“第二,”费尔南德什心里甜滋滋地继续说,“安哥拉将不再支持西南非洲人民组织在纳米比亚进行的武装斗争。当然,我们不能完全放弃使用关于纳米比亚非殖民化的华丽词藻,因为这会在安哥拉和其他非洲国家之间的关系中引起问题。不过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和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的领导人要我请你们相信,这一切仅限于口头上。安哥拉决不充当西南非洲人民组织大后方的角色。
第三,安哥拉将大大缩小和社会主义国家的合作。
在内政方面,计划实行经济自由化和吸收外国资本。我们请你们和西方相信,被马克思主义政权国有化的财产将立即归还原主。“
肯普微微地一笑。“如果你的朋友敢于通过别的什么纲领,”他边注视着费尔南德什的眼睛,边想,“我们就把他们变成擦皮鞋的穷光蛋!”但是他那笑眯眯的神情没有暴露他的真实思想。
“费尔南德什先生,谢谢您的详细报告,”肯普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你们两位先生。今天总理要接见我,我想,你们的报告将会引起他的兴趣。”
“我也想告诉你们一个愉快的消息。几天前我和美国大使馆的代表进行了会晤,他通报说,访问扎伊尔的以色列国防部长沙龙来到与安哥拉交界的地区并同意参加‘库邦戈’行动的准备工作。有在黎巴嫩作战经验的以色列设计人员很快就要到达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的基地。入侵安哥拉的行动将做出安排并按黎巴嫩的模式进行。”
“好极了!”费尔南德什脱口而出。“将军阁下,听了您的话之后,我深信我们必胜。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肯普用恶毒的目光打量着费尔南德什。“这些猴子总是这样,”他恶狠狠地想。“没有准备好就想往火里跳。如果这些人有点头脑和远见,早在1975年我们就不会丢掉安哥拉了。这种人只会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胸膛!”
“费尔南德什先生,不用急,”他冷冰冰地回答说,“那个时候还会到来。”
第二十二章
风雨凄凄。这样的天气在葡萄牙即使在秋天也很少有。寒风从大洋彼岸驱来灰色的残云,把刺人的冰凉水珠吹打到人们的脸上。送葬的人不多。他们默默地跟随着黑色的枢车行进。
塞巴斯蒂安走在最前面。双眼呆呆地注视着相车的后壁。这些天来,他从来没有感到像现在这样地难受过。“这一切都怪我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多少人,包括好人和坏人都警告过我,不让我闹到这种地步。现在最坏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比我心中准备承受的最坏的后果更坏。由于我的过错,我推一的亲人,最亲爱的妈妈死去了。”
塞巴斯蒂安清楚地记得,在接到母亲死去的噩耗之前,他在里斯本所住的那间空落落的房间里度过的可怕的最初的时刻。塞巴斯蒂安径直从国际机场到那里去,因为他深信,劫持者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写信。他估计对了。第一天晚上,房间里就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
“怎么样,兔怠子,”听筒里传来了恶狠狠的声音,一让你知道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滋味!“
“你们要我做什么?”塞巴斯蒂安对着听筒歇斯底里地狂叫,“我准备和你们谈判。”
“谈判?蠢猪,难道没警告过你叫你少管闲事吗?或是你不懂我们意思?”
“我懂。我不敢再做任何事情了。但是我恳求你们,释放她吧!这完全与她无关!”
“不错。完全与她无关,但与你有关。唉,老太太正在为自己亲生儿子的愚蠢而受苦呢。”
听筒连续几次响起了嘟嘟声。对方显然想好好地折磨一下塞巴斯蒂安的神经。他们时而威胁要惩治他,时而又答应释放他的母亲,只要他认真地发誓永远不再调查英格拉姆斯及其助手们的行动就行。塞巴斯蒂安则对天发誓,只要释放他母亲,他永远也不再写文章议论政治,他们甚至曾两次通知他去领回母亲的地点。但后来查明,这只是一种恶毒的无耻的玩笑。第一次给他的地址是葡萄牙总理的官邸,第二次是某警察局的所在地。他没有去报告警察,因为劫持者已及时地警告过他,如果他去报告警察,就立刻处死他的母亲。
一个星期就这样在经常的紧张状态中过去了。最后一次电话铃声终于响了。
这次听筒里传来的是温和的男中音,和他习惯听到的喉音完全不同“是卡多祖的家吗?”
“是,先生,我是塞巴斯蒂安。卡多祖。”
“我是警察局长若译。巴雷图。”
塞巴斯蒂安心中打了个寒颤。
“听您的吩咐,先生,”他勉强地说,预感到最可怕的事情就在眼前。
“您必须立即到警察局来,”巴雷图用不许辩驳的口气说,“越快越好!我这就派车去接您。”
他在里斯本警察局的小停尸室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生前体态端正、神采奕奕的她,如今显得像个婴孩:两眼深陷,鼻子和颧骨变尖削了。面部明显地留下遭毒打的痕迹。
塞巴斯蒂安悲痛万分,泪如泉涌。他猛然地转过身,快步地走出散发着福尔马林的停尸室。他已经精疲力尽了,扑通一声,跌倒在走廊的沙发椅上。
他双手捂着脸部,记不得在那里呆了多少时间。他清醒过来时,感到有个人在摇晃他的肩膀,这是个头发乌黑,个头高大的男子,穿一件漂亮的灰色西装,内村白色衬衫,系着领带。
“是卡多祖先生吗?”他有礼貌地问。塞巴斯蒂安默默地点点头。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巴雷图警察局长。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原来,卡多祖太太的尸体是今天早晨在里斯本的郊区找到的,在一辆弃置的汽车里。如果不是小孩子们在废弃的汽车堆里玩耍,值勤警察可能就不会发现她。孩子们在一辆汽车里发现一具女尸!多么可怕啊!”
巴雷图说,从职业的意义上讲,他们对她没有动刑。身上有毒打的痕迹,但是没有真正用刑的痕迹。很可能是她企图反抗劫持者时才遭到毒打的。昨天夜里,他们朝她背部开了两枪,其中一发是致命的,子弹击中了心脏。现在警察局长想听听塞巴斯蒂安的解释。
说话是困难的。警察局长的话使塞巴斯蒂安大为震惊,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各种思想飞快地在他脑海里闪现。最后,在深深地吸了几口烟之后,塞巴斯蒂安开始说话了。在张嘴说话之前他已经决定。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塞巴斯蒂安把整个故事从头至尾向巴雷图述说起来……
在出殡行列中,警察局长走在死者亲人的后面,尽可能少露面,因为他毕竟是个警察局长,而且在这座城市里认识他的人相当不少。
早上他还在动摇,是否值得参加葬礼?这位年轻的记者昨天所告诉他的一切使他感到十分震惊。但是年龄和经验使他比塞巴斯蒂安更加清醒地对全部事实进行估量。巴雷图指出了塞巴斯蒂安和汤姆在侦查过程中的疏漏,但是又深深地佩服这两位年轻人迎着危险前进的勇气和决心。警察局长在内心深处对他们极为赞赏。
巴雷图一生被公认为是一个正直、正派、仇恨罪犯的人。他认为,在政治问题上动用武力是最大的犯罪。在塞巴斯蒂安的艰难事业中他真诚地想帮助他。他甚至有这样做的一切理由:必须进行详细调查的犯罪事实,加上塞巴斯蒂安所提供的材料,这些材料清楚地揭示犯罪的动机。
但是,警察局长50年积累的经验顽强地使他走上另一条路。“这样的堂吉河德式的人物,你一生中见得还少吗?”他内心的声音反复说。“生活反正要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变得心灰意懒的。那些未变得心灰意做的人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及时回心转意。况且这个卡多祖已经陷入了极不愉快的境地。他的鲁莽已经送掉了两个人的生命。你怎么啦,想成为第三个人吗?此外,还得考虑妻子儿女!如果你像这个老太太那样被送上西天,谁来关心他们啊!”
在喝体贴入微的妻子给他煮的早咖啡时,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决定。披上雨衣后,他突然想还没有亲吻孩子,外出时亲亲孩子是他们的老习惯了。小儿子正在收拾书包,准备上学。
“爸爸,昨天的侦探故事片你看了吗?”小儿子问。父子俩经常交换对看电影的意见。
“顺便看了一下。”
“你认为他们能抓住那个抢劫和杀害印第安的强盗吗?”
“一定能。而且我们在第二集就会看到的。”警察局长说罢便朝门口走去。“在侦探小说里,可能是没有好结局的……”他暗自想。
他迈着一个充满自信的人所固有的坚定步伐走出电梯。和往常一样,汽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他。
“马努埃尔,”巴雷图打开车门对司机说,“路上我们在鲜花店停一下。下午去参加葬礼。”
第二十三章
“我重复一遍,我需要了解您为揭露反对一个非洲国家的阴谋而在英国和葡萄牙所做的一切。也许您手头有与此案有关的某些文件。不然的话,卡多祖先生,我们是很难对您提供帮助的。”巴雷图警察局长边说,边注视着塞巴斯蒂安,似乎想了解,这个悲痛欲绝的年轻人的意图是什么:是准备继续斗争呢还是决定退却。
塞巴斯蒂安困惑不解。已经了解大量情况的警察局长还想要什么?想帮助?或者相反?想彻底毁掉他?不过,在发生这一切之后,对他来说,死已经是最理想的结局了。这个警察局长至少看样子是个正派人。如果他塞巴斯蒂安要很快死去,那就让这位警察局长了解内情好了。或者不向他直说?不,还是说了好。这样,如果我明天不在人世,至少有个人知道,塞巴斯蒂安·卡多祖是为什么而死的。
于是,他开始从头至尾把一切都告诉了警察局长,努力回忆尽可能多的细节。他看着警察局长的脸部,讲着。他越往下讲,越坚信警察局长巴雷图是真心想帮助他的……
“总之,只能从两方面开始行动。第一,弄清楚近10天来,有没有您刚才对我说的伦敦‘卡尔顿。陶埃尔’旅馆会晤的参加者来过葡萄牙。我坦白地说,这种可能性不大。根据您的讲述判断,我们与之打交道的人是不会仅仅为了弄死某个走得太远的文人而到处闲逛的。”巴雷图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喝了一口咖啡。“就是说,需要在国内寻找他们的同谋。这里需要特别注意您已故的母亲在监禁中写的信。正好这封信是打印的。他们为什么不强迫您母亲用手写这封信呢?对这一点您是怎么看的?”
“母亲没有文化。父亲是直接在她干农活的村庄里娶她的。进城后学会了阅读,但很困难。”
“明白了,这样一来,”警察局长微微地一笑,“剩下的只有一件真正棘手的事:在这座每两个人就有一部打字机的巨大城市里找到打印这封信的打字机……”
第二十四章
时隔不久就收到了边防站对警察局关于近日内何人来到里斯本的询问的答复。傍晚,警察局长巴雷图的办公桌上已经放着否定的答复了。其实警察局长也估计到不会有别的结果。他完全相信,斯塔日斯、万迪克,乃至费尔南德什和桑塔纳不会用自己的真名去进行活动,其次,他们拥有相当庞大的间谍网和影响,足以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干肮脏勾当而不弄脏自己的手脚。发出询问更多地是为了免受良心的责备。
现在若译。巴雷图坚信,要找到杀死卡多祖太太的凶手,关键是找到打印那封信的打字机及它的主人。警察局长拨了犯罪侦查科的电话号码。
“若日!生活得怎么样,老伙计!若泽。巴雷图向你致意。”
犯罪侦查科长若日。戈梅什和警察局长若译。巴雷图从警官学校时期起就是老朋友了。
“啊呀!听到你的声音十分高兴,若译。怎么长时间见不到你的踪影?很久不见啦!”
“老是有事,简直是没完没了。”这时巴雷图想,不如去拜访一下老朋友。“若日,我有件小事要找你们。”
“欢迎啊,若泽!”
“要确定一下打印一封信的打字机的型号,信,马上给你送去。”
戈梅什应了声说:“行,老伙计。”……整整一昼夜后他们才见面。
“我未必能完全满足你的好奇心,若译。不过,我还是有点办法的,”戈梅什说罢从皮夹里取出几份文件。“首先我要使你懊丧的是:我们的卡片库没有登记这部打字机的‘笔迹’。因此,无法确定打字机属谁所有。不过,较有希望的事实是:打印这封信的打字机的字模是很少见的,是1916年出的瑞明顿式打字机。你知道,这种型号已经老掉牙了。我敢担保,这种打字机在里斯本只有一两部。可以说是老古董了。”
“对,对……一点不错,”巴雷图拖着长音说,“不过,在这种大城市怎样才能找到它呢?”他以疑问的目光瞥了犯罪侦查科长一眼。
对方耸耸肩。
“在这方面我当不了你的参谋了。这是你的本行。不过,如果是我,我就从古玩商和收藏家开始调查。也有人收藏打字机,世界上无奇不有。这点供你参考。”
警察局长有一种直感,觉得信不是劫持者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打字机,而是偶然或者暂时用别人打字机打印的。这就使巴雷图的工作大大地复杂化了。他想,确实应从询问古玩家、寄卖店老板和旧货摊商人开始。这至少能提供点线索,沿着这种线索他可能找出这起复杂案件的头绪来。
当天,里斯本警察局的许多人员都接到任务,检查各个寄卖店和古玩店。查清他们各个时期经手的1916年产瑞明顿式打字机的情况。
两天过去了,但侦探们并没有送来任何有价值有希望的情报。他们在旧货摊和寄卖店偶尔也能找到相当老式的“瑞明顿”的线索,但是这些打字机不是1916年以前产的就是1916年以后产的。搜寻在继续。
第二十五章
时间在流逝。巴雷图时而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而坐到办公桌旁,翻查某种文件,但是今天别的工作显然也不顺手。他把文件推到一边,又一次抽着熄灭的烟斗。
电话铃响了。
“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米格尔,”警察局长终于打破了沉默。“现在我们一分钟也不能拖延。你立即到教授家去。取下这部打字机的铅字印迹。同时打听一下,教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到这部打字机的,谁可能使用过它,我等候你的新消息。”
巴雷图挂上听筒,十分满意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一部1916年产的“瑞明顿”找到了。它是不久前被卡尔卢什。达科斯塔教授在离港口不远的寄卖店里卖走的。据查,这位达科斯塔是各种古玩的大鉴赏家。不错,赫赫有名的“瑞明顿”很难算作古董,但是,按着教授的意见,它毕竟比现代打字机能更好地和办公室里的老式家具相协调。
巴雷图冷冷地一笑。在他看来,老教授对家庭陈设的浓厚兴趣未免有点可笑。
“好,我就耐心地等待新消息。”他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坐好。
一个半小时后,电话铃又响了。米格尔鲁士报告:教授十分热情,接见了他并允许他从不久前买到的打字机取下铅字印迹。教授证实,打字机是他在离港口不远的寄卖店里买的。很遗憾,教授不知道任何其他情况,警察先生大概应直接去找寄卖店老板。
“好极了,米格尔!”警察局长巴雷图没有掩盖自己的喜悦,*分钟后我等你带字模来。“
“好,长官,我现在就去。”
再过一小时,警察局长的办公桌上放着鉴定结论。结论认定塞巴斯蒂安在伦敦收到的信是用这部打字机打印的。
第二十六章
晚7 时,再过一小时寄卖店就要关门了。小小的寄卖店老板穆罕默德。卡里姆把妻子和14岁的儿子留下看柜台,拿起一天卖得的钱,向内屋走去。他吃力地坐到铺着绿色呢绒的老式桌子旁边,从抽屉里拿出算盘,开始劈劈啪啪地拨动着算盘珠,计算一天的收人。
结果并不理想。算完账之后,穆罕默德把钱锁进了小保险柜,疲乏地坐到藤椅上,他闷闷不乐地想,看来在他仙游之前,他是注定发不了财了。
门“喀嚓”一声,儿子出现在门槛上。
“爸爸,有位先生找您。看样子是个很有钱的人。”
穆罕默德顿时舒眉展眼。可能是上帝又给派来一位像几天前来这里买走老式打字机那样富有的古玩家,当时穆罕默德一下子就明白,这位顾客老早就寻找这种东西了,所以愿意出大钱买它。于是穆罕默德就漫天要价,连教授先生(他从他的名片上知道这位顾客是教授)也唉声叹气起来。不过很快他们就成交了。这种学究是不会讲价钱的,欺骗他并不困难。后来,教授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所以,穆罕默德心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他对儿子说:“告诉顾客,我马上就来。”
少年回答说:“他说,想跟你一个人谈谈。”
“嗯,”穆罕默德沉思了一会儿。他不喜欢做不能对大家公开的事情。“好吧,请他进来吧!”
他立刻认出了进来的这位穿皮上衣的年轻男子。这就是上午来调查教授情况的那个警察。他已经对这部倒霉的打字机落到他的小店感到懊悔了,因为警察从来是不会带来好消息的“卡里姆先生,您深信打字机是一位年轻妇女送来的吗?”米格尔已经是第二次向寄卖店老板提出这个问题了。按着他的想法,打字机应该属于某个劫持塞巴斯蒂安母亲的人,当然应是个男子。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先生。”穆罕默德坚持地说,“这是一个年轻妇女。您亲眼见到她就好了,她长得漂亮着呢!等等,我给她开了个收据,有存根。”
穆罕默德打开抽屉,取出一叠厚厚的收据。翻寻了一小会儿之后,取出薄薄的一张纸。
“您瞧,当然是年轻妇女,她叫玛丽亚。欧契尼妞。卡尔内鲁,住在里斯本瓦斯科。达加梅大街,41号。她十分热情,一再恳求收下她的打字机,因为她必须马上付款给女裁缝。警察先生,我不能拒绝她呀!教授买走这个玩艺之后第二天,她就把钱领走了。”穆罕默德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米格尔。他最害怕紧接着给他提出这样的问题:他从教授给他的钱中付给卡尔内鲁女士多少。
但是米格尔并不打算了解这些细节。他把卡尔内鲁小姐的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冷冷地对穆罕默德提供的情况表示感谢,并请他不要把谈话的内容告诉任何人。
“一定照办,警察先生!”卡里姆大声说,将米格尔送出门口。此时他喜形于色,因为他一向认为,警察都是一些带来不愉快的人。既然这个警察竟然平安无事的走了,那么他的处境并不那么糟糕!
“那么,你掌握了什么情况呢?米格尔!首先,我想了解一下监听卡尔内鲁小姐的电话和监视她的结果。”
“长官,我从最主要的地方开始报告,这位女士好像有个追求者,是个混血儿,叫纳塔尼埃尔。里加杜。至少最近几天他多次给她打电话,前天在她那里过夜。您知道他是谁吗?是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驻里斯本代表处的新闻专员。”
米格尔看到警察局长像只嗅到了大猎物的猎犬,双眼闪烁着火光。巴雷图身上的这种职业追捕者的激情使他深受鼓舞。
警察局长问:“你了解到他的什么情况了吗?”
“总的来说,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这是安哥拉反革命派的典型代表。父母亲是安哥拉的农场主,他本人曾到美国学习。在美国和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代表发生接触,曾在该组织各驻外代表处供职,主要是在西欧。他的任务是设法在报刊上发表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各种各样的宣传材料。他在和南非及美国外交人员的接触方面也卓有成效。”
“这样吧,”巴雷图沉思片刻,“对他实行昼夜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
“好,长官!一切都会顺利的。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走了。不过还有一点,对这位女士的监视也不能停止!”
“明白,长官!”
巴雷图望着走出办公室的米格尔的背影,暗自在想:“现在……问题似乎快要解决了……”
问题解决得甚至比他预料的快。第二天,三个便衣警察冲进了纳塔尼埃尔。里加杜的住宅并在谁也不需要的破布堆下的小贮藏室里搜出了两只精心制作的紧紧锁着的箱子。其中一只放着一些全新的以色列产的“乌兹”牌短管冲锋枪,枪上还涂有工厂的润滑油,另一只箱子里放着冲锋枪子弹和若干手榴弹。检察院当夜就发出逮捕证,拘捕了里加杜。
第二十七章
起初他很放肆,以为他大声叫喊,说警察专横和无法无天会产生作用。但巴雷图听着他的号叫只是冷笑。
巴雷图耐心地等了10来分钟,等到里加杜喊够为止。他发现对方的火气快发泄完了,便“啪”的一声突然地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
里加杜惊慌地看了看警官。
“胡扯够了!里加杜先生,我如果是您,我会老实些。您大概知道交待全部事实会得到从宽处理的道理吧?”
“我再说一遍,警官先生,我没有任何过错。”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分子显然是不打算投降。“这可能是一种误会,或者是共产党人的恶意挑拨。葡萄牙警方竟然受他们支配,只能感到遗憾。”
“误会?”巴雷图冷冷地一笑说,“那么可否请您谈谈,您在小贮藏室里收藏着什么。”
里加杜脸色苍白。
“假如您健忘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带您回到您的住处并在您的帮助下找到放在贮藏室里的箱子。怎么样,我们走吧?”
全国联盟分子低声地嘟暧了一声:“不用了!”
“这就对了。不过我还没有说完。除了非法收藏武器之外,您还被控犯有其他罪行——劫持和杀害一个人。您认识这个东西吗?”警察局长走到墙角的小桌子跟前,用手猛然地换掉桌子上打字机的布套。这是一部1916年产的“瑞明顿”牌打字机。
霎时间,里加杜惊慌失措地看着打字机,先前的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了。巴雷围看到,对方的眼睛渐渐地流露出本能的恐惧。
“这是您的指印。这个。”巴雷图把一张照片递给了里加杜,“是打字机上的指印。两种指印完全相同。但是这还不算。这封有被劫持者残酷地杀害的安娜。玛丽亚。卡多祖署名的信是用这部打字机打印的,而打字机上布满了您的指印。我想,现在您该明白,您是抵赖不了的。请相信我,里加杜,我们拥有大量罪证,足以把您送到亚速尔群岛上度过您的余生。这样的前景您满意吗?不过,如果您表现明智,法院会从宽处理的。”
警察局长以疑问的目光看了看里加杜。
对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该怎么办呢?”
“把一切都坦白地交待清楚!我们清楚,促使您去劫持和杀害卡多祖太太的动机。但是我们需要了解在葡萄牙策划的反对一个非洲国家的大规模行动的细节。如果我说的这个国家是安哥拉,我认为我是没有说错的。”
纳塔尼埃尔。里加杜所供述的一切,实质上和1975—1976年间南非和外国雇佣军策划的反对安哥拉人民共和国的侵略计划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次入侵者的准备工作比较仔细。对这个年轻共和国的打击计划从两个方面,也可能从三个方面进行罢了。
代号叫“库邦戈”的行动计划从南非和东北方同时实施强有力打击开始。占领罗安达将意味着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劳动党执政的结束。
“您认为您说完了吗,里加杜?”警察局长用冷峻的目光看着在椅子上缩作一团的全国联盟分子。
“是的,先生。”
“里加杜,您希望现在就获得自由吗?”
“现在?”全国联盟分子怀疑地瞥了警官一眼。
“是的,现在、不过有个条件,您要为我们工作,那就是向我们提供有关‘库邦戈’行动的情报。好好地考虑考虑吧。”
里加杜一言不发。两眼朝窗外警察局大楼门前巨大的法国梧桐的树冠望去。他在考虑着全国联盟的“战友”。在南安哥拉的丛林或者现在在里斯本,这些“战友”都曾多次想把他送往天国,免得和他分享猎物或者想摆脱危险。好吧,现在似乎该轮到他了。而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置在他的位置,也会这样做的。
里加杜大手一挥:“同意!”
第二十八章
塞巴斯蒂安小心翼翼地接过警察局长巴雷图递给他的灰色皮夹,谨慎地放到办公桌上,好像生怕失掉里面的东西似的。而皮夹里的东西,就是他一连许多星期冒着生命的危险,夜不能睡,行程数千公里所追求的。汤姆。戈德贝里和他的妈妈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可以说,他没有权利不让千百万人知道,他手头的文件的内容。他为这些文件所付的代价太高了。
警察局长对他说:“我是在严重违犯工作纪律的情况下把这些材料的副本交给你的。不过我是自觉这样做的。因为我不相信我能通过官方渠道来防止这种罪行。”
皮夹并不厚,但是里加杜在和米格尔秘密接头会晤时交来的那几份文件就具有十分重大的价值。
塞巴斯蒂安用颤抖的双手打开皮夹。落到办公桌上的第一份文件是南非情报机关肯普将军5 月20日自伦敦发给南非情报机关西欧站站长哈里。万迪克的简短电报。后者当时正在里斯本和安哥拉反革命派的代表进行谈判。“根据已得之协议,”电报说,“我们准备向‘库邦戈’行动提供全部道义、政治及军事援助!但应派人到南非商谈,以共同解决在安哥拉南方采取行动的问题。”
万迪克当然立即将电报副本交给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领导人,让他们对答应提供的大量援助放心。塞巴斯蒂安想,有趣的是,为什么将军需要从伦敦把比勒陀利亚完全赞成和支持“库邦戈”行动的消息通知自己的代理人呢?很明显,要采取这种措施,南非当局需要事先和英国商量。
这就是万迪克执行自己上司指示的罪证!塞巴斯蒂安认识的伦敦谈判的参加者维克托。费尔南杰什就他和南非驻葡萄牙武官帮办亚科布斯。埃韦拉杜斯。劳的会晤写了一份报告。这个文件看来是写给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领导人和中央情报局豢养的代理人萨维姆比及其副手的。
现在,塞巴斯蒂安简直无法放下这个灰色皮包了。他贪婪地阅读着各种报告、财务单据和电报。是的,这是他多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处理得当,这些材料无疑能成为炸掉这起阴谋的炸弹。
“库邦戈”行动早就开始策划了。这是塞巴斯蒂安从文件中得知的。1979年,受极端反动的美国组织“自由马”的邀请,萨维姆比访问了美国,在那里和许多美国政治家,包括前国务卿基辛格和中央情报局前局长施莱辛格进行了会谈。据非洲报刊报导,会谈涉及废除美国国会1975年通过的所谓克拉克修正案,该修正案正式禁止华盛顿支持安哥拉的任何一派。当然,美国当局找到了秘密途径来向反革命匪帮提供武器,但是萨维姆比和他的华盛顿朋友想得寸进尺——美国的公开支持。
过了两年,这位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领导人又访问了美国。当时的国务卿黑格接见了他。在黑格的办公室里到底讨论了什么,至今仍然是个谜。但是,会谈之后,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匪帮在安哥拉南部边界大大活跃起来了。
最后,塞巴斯蒂安谈到了财务单据。这种单据不多,但是,皮夹里的财务文件对塞巴斯蒂安长期来困惑莫解的问题作了答复:在“库邦戈”行动中,“国际公司”到底充当什么角色?例如,“国际公司”南非分公司和英格拉姆斯领导的国际安全局达成的关于“为南部非洲的工作招募100 名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协议副本有什么意义?文件直截了当地指出“工作”估计持续两个月,因此根据协议,将向每个被招募者“支付5000美元,出发当天支付一半,其余一半到达指定国支付”,“一旦协议再延期两个月,”文件往下说,“6000元的新酬金将在新协议生效时支付。”“库邦戈”行动的组织者显然十分自信,竟然企图用两个月,至多用四个月就结束自己的非洲闪击战。
在说明“国际公司”在南部非洲采购水果、金钢石和铁矿的众多单据中,也有生产轻武器和弹药的著名公司的单据。看来,“国际公司”的头目们特别注意武器生意,不间断地将武器运人南部非洲。
伦敦一纽贝里公路上的卡车事件,公司驻伦敦代表处的头目参加卡尔顿。陶埃尔旅馆会议,由这个似乎是“无类”的公司支付的全世界著名商人的票据,该公司和英格拉姆斯的雇佣办事处的关系——这一切不能不使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国际公司”另一个严重得多、阴险得多的组织的挡箭牌,这个组织可能是“库邦戈”行动的真正指挥。
塞巴斯蒂安把一张白纸插入打字机,开始撰写文章。
当里加杜的全国联盟安全部的同事发现这位联盟新闻秘书对秘密文件感兴趣之后,便一连数天对他进行严密监视。在他们发现他把某种文件交给里斯本警方的侦探之后,他们便确信无疑了。有关人员便使自己的间谍网行动起来。他们很快便弄清楚,里加杜和里斯本警察局长巴雷图的亲密助手之一米格尔经常会面,而局长正在办理劫持和杀害卡多祖太太一案。一提到卡多祖这个名字,有关人员的脸庞便充满了奸笑。
第二十九章
虽然西西里岛的政府专员卡洛·阿尔贝托、达拉·基埃扎几乎经常拒绝对乘坐装甲汽车,但是不能把他称作勇敢者。这位宪兵将军清楚地意识到,黑手党在严密地监视他的每个行动。因此,保护他人身安全的惟一办法是:对他的日程和行动路线严格保密。黑色的装甲高级轿车在巴勒莫的街头太显眼了。按着达拉。基埃扎的意见,在防止子弹和炸弹袭击方面,保密比钢板可靠得多。
将军认为,在9 月3 日星期五那一天,只有很少人知道他回家的路线。但是他错了,大约到了半路,有三辆汽车追上了他的汽车。巴勒莫的军事长官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三辆汽车就同时向他开火。达拉。基埃扎和他的保镖的汽车四面八方都遭到子弹的射击,只好停在大街中间,而凶手却扬长而去。
保罗·卡尔涅利是个职业凶手,此刻他感到十分自豪。不仅西西里,而且全意大利都受到了震荡。“法国新闻”通讯社记者自罗马报导:“此间正在把这一罪行当做1978年‘红色旅’劫持和杀害前总理阿尔多·莫罗以来对国家民主的最严重的挑衅来加以审理。”对这起事件的这种评价是完全有根据的:对达拉。基埃扎的谋杀很像是意大利犯罪组织对国家制度的嘲弄。它同时表明,罪犯辛迪加们决心惩罚任何一个敢于整治他们的人。
只要有人企图妨碍黑手党做贩毒生意,这个“受尊敬的团体”的头目们就会变得像他们的中世纪先辈那样残酷。就在1982年8 月11日巴勒莫大学教授11. 贾克内就死于卡尔涅利的一个朋友之手。教授作为法医学教研室主任,经常到黑手党的现场做鉴定。他的结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进一步开展侦查的方向。1981年10月,黑手党的魔爪伸到了马塞法官LI·米舍尔身上,因为他当时正在调查西西里黑手党和法国黑手党的关系。一年前,积极揭露罪犯罪行的意大利共产党罗扎诺市分部书记史。瓦拉里奥蒂也被残酷地杀害了。
现在轮到了国内黑手党的主要敌人之一达拉·基埃扎将军卡尔涅利想,在众多的敌人中,老板们正好选中了政府专员,也许不值得奇怪。在宪兵队服役多年的达拉。基埃扎赢得了“铁人”的美称。阿尔多·莫罗被谋杀后,他被任命为调查全国恐怖主义组织活动的协调人。1980年,他被授予指挥意大利北部宪兵的权力。在这个岗位上,将军多次给米兰和都灵的恐怖主义匪帮以强有力的打击。接着,将军接受了新的更加困难的任务——制止西西里黑手党的活动。他被任命为巴勒莫市长官。
将军大概成功地了解到相当多的黑手党秘密行动情况,因为根据他的倡议,9 月2 日在巴勒莫召开了有意大利财政部长P·福尔米克和若干高级警官参加的会议。会上讨论了政府为清理据查主要股份为黑手党资本的大约两千个公司所应采取的措施。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拖延行动了。仅仅过了一天,卡尔涅利和他的一伙就接到命令,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达拉·基埃扎就一命呜呼了……
第三十章
保罗从简易木床上爬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桌子跟前,桌子上放着一罐酒和早餐剩下的食品——一片香喷喷的自制面包和一大块羊奶干酪。他食欲不振,这已习以为常了,在百无聊赖的时刻总是胃口不好。卡尔涅利往酒杯里斟上酒,一饮而尽,想以此振作一下精神。
门外传来了谨慎的脚步声,然后是约定的敲门声。这是保罗在那里躲藏的农场老板马里奥。卡尔涅利,边开门,边想,既然他在这种不寻常的时刻到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进屋吧,保罗,”马里奥跨过门槛,脱下大草帽,说:“尼诺想见你。”
尼诺是“家族”头领雷斯特利本人的亲密助手之一。他亲自来看望保罗这件事情本身不仅说明黑手党的“父老”对他的青睐,而且说明将交给他新的重要任务。尼诺是从来不“随便”露面的。
“啊,保罗!看见你安全无恙十分高兴!”尼诺朝卡尔涅利高喊着走去。“家族会议认为,你必须暂时离开这个国家。警察现在正在四处搜寻,我们必须采取预防措施来保护我们的优秀人员。”
“顺便说一下,在国外已为你找到了很合适的工作。老板近日收到了纽约家族中一个有影响的‘亲戚’杰诺韦泽的信。美国当局的代表秘密请他们除掉葡萄牙的三个人。很清楚,老板本人和他在纽约的‘亲戚’认为,要抓住机会将美国当局的这些代表变成我们的债务人。对你来说,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不错,三人中的两个是警察,但是不像达拉。基埃扎这样的级别,第三个根本就不携带武器。他是个记者。所以我深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请告诉老板,让他放心,”保罗点点头。“我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夜里,马里奥用自己的卡车把你送到海边。那里有汽艇等你。艇上将发给你新的护照、衣服、钱和武器。先把你送到法国南方,我们的人在那里将你转到马塞。到时他们会给你到里斯本的机票。和海关人员已经谈妥了。到里斯本后,你将从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一个代表那里得到补充情报。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尼诺。”
第三十一章
光学瞄准器是保罗从长方形手提包的红呢绒格子里取出的狙击枪的最后一个零件。卡尔涅利特别注意瞄准器的安装,因为只要误差一毫米,子弹就不会命中目标。所以在把瞄准器固定在槽里后,他还仔细地检查角度是否正确,多次地查看目镜,将交叉点对准某个预定的目标,一切准备停当。
卡尔涅利看了看表,对自己能及时地把一切准备停当感到满意。过15分钟,里斯本警察局长若译。巴雷图的汽车将经过卡尔汉利通过一扇小小的窗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大街……剩下的一切只是技术问题了。
保罗和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的代表只用了不超过两小时的时间就制定了这个行动计划。一切都比他原来想象的简单得多。警察局长巴雷图和经常改变行动路线的达拉。基埃扎不同,他多年来都走同一条路线。
那天,他们驱车驶过警察局长的行车路线,这条街道立即引起了这个意大利人的注意。街上正在进行土方工程,此外汽车排成一行,慢速行驶。他想,如果汽车在这里出现故障,那么为了不在“高峰”期阻碍别人,司机和乘客只得走出汽车,把汽车推到街边。这时,他就会百发百中了。
保罗在一幢房子里物色了便于开火的上下重叠的窗户。那天他从管院子的人那里了解到,谁在那套房间里居住。
四楼上住着一对年轻夫妇的那套房间引起了保罗的注意。
男主人是一家造船厂的工程师,为了按时上班,他每天7 点整离开家。警察局长的汽车在7 点40—7 点45之间经过这条街道。这样,准备射击的时间是足够的。不错,年轻的丈夫一般都在午后回家吃午饭,但是这在保罗离去四小时之后。而四小时……
卡尔涅利又看了看表。离警察局长的出现还有10分钟,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他面前枕头上装五发子弹的弹夹,仔细认真地查看。五颗尖尖的铜制弹头凶恶地从弹夹里探出来。这几颗爆炸性子弹,连同枪支是西西里的一家秘密工厂的优秀军械技师专门为他制作的。甚至在击中人体时也会使人的内脏变成一团血浆,更不用说击中头部了。
卡尔涅利回头看了看门。厨房里仍然传来收音机的响声。现在正在实况转播歌舞音乐会。当他在半个小时前给这个家庭打电话时,新闻广播还没有结束。一位25岁左右,容貌可爱的女子过来开门。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罗用蹩脚的葡萄牙语解释说,他是钳工兼卫生技术员,他须要清查管道。下面的邻居有意见,说他们的天花板经常漏水。这个傻姑娘毫不怀疑,把他让进屋。
当这位年轻妇人在打扫桌子的面包屑时,卡尔涅利走进厨房。收音机正在广播某政治活动家的答记者问。他朝她那秀丽诱人的体态和圆圆的大腿瞥了一眼。和往常一样,这一击十分准确而且有力,她瘫软的身躯啪啦一声倒在桌子上,接着慢慢地倒落在地板上。保罗十分满意地用毛巾擦了擦手,便走进厨房去准备“发射阵地”。他的手表显示出7 点40. 两行汽车沿着相反的方向驶过建筑工人留下的狭窄的通道。人们在忙着上班。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车流中也应该有警察局长巴雷图的黑色高级轿车……卡尔涅利手表的秒针已经绕了一圈、二圈、三圈……腹部的上方习惯地开始有紧压感。保罗知道,这是过于激动的结果。这种事他干过多次了,但是,还是摆脱不了这种讨厌的感觉。
秒针又绕了一圈。
最后,卡尔涅利终于看见了警察局长那辆闪闪发光的黑色汽车。腹部的隐痛顿时消失了。一只手无意识地紧压着小小的无线电发射机,汽车一开进狭窄的走廊,保罗便按动按钮。“他的人”清早安装在汽车发动机下的微型雷管发出咋嚓一声响,他没有听到,但发现汽车突然抖动一下,由于惯性滑行了两米便停下了。发动机盖上起了一缕青烟。
司机第一个走出汽车,打开发动机盖,无能为力地两手一摊。此时,从汽车里走出两个人。
卡尔涅利立即认出了警察局长,因为在开始行动之前他长时间地研究过他的照片。当他通过瞄准器看到警察局长同伴时,他的心简直乐开了花。和警察局长一起乘车的是他主要助手米格尔。可以做到一箭双雕了。不过,现在不能慌张。
卡尔涅利现在就可以把警察局长撂倒,但他明白,训练有素的米格尔会躲到汽车后面。又过了五秒、十秒、十五秒……终于等到了!巴雷图和米格尔站到汽车两边,抓住车身后部,开始推车。
功率强大的消声器把轰隆的枪声变成了像气球破裂那样轻微的啪啪声。警察局长往后抖动一下,接着像绊着似的,哗啦一声倒到了马路上。米格尔在汽车这边没有看见从他上司被炸碎的脑袋里涌出的鲜血。
“你怎么啦,局长,绊倒了吗?”他挺直身子问。“喂,局长,起来吧。不然满身脏怎么去见司法部长啊……”
又是毁灭性的一枪,击中了米格尔的头部,把他打倒在马路上,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
卡尔涅利动作迅速、准确,就像他平日“工作时”所做的那样。40秒钟就把一支狙击枪卸开并整齐地装进了手提包。再过半分钟,蓝色的工作服已经放到了墙角,而身着雅致服装的保罗本人正对着镜子系领带。过一分半钟他已经沿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小步往下跑,而且没有忘记随手关门。
离警察封锁街区,至少还有10分钟。他需要30—40秒钟穿过院子,走进附近的胡同,20秒钟坐进他停在那里的汽车和打开点火电门。而剩下的9 分钟,就算是8 分钟……
这么一想,使他增强了信心,于是他神采奕奕地晃着手提包,大步流星地穿过院子。
“先生!”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
卡尔涅利心中一怔。他微微地回过头一看,吓得目瞪口呆:警察局长巴雷图的司机赶上了他。保罗的手本能地伸向外衣下面的自动手枪皮套。但是他已经来不及瞄准了。一发现对方有武器,警察像只猫,趴到地下,朝卡尔涅利的胸部连开三枪。
保罗在倒下时,只来得及想起尼诺的话:“你不大会使手枪。这点有朝一日会把你毁掉的……”
第三十二章
塞巴斯蒂安·卡多祖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打印得干干净净的关于“库邦戈”行动的副本。此时,广播电台正在9 点钟的新闻广播中报告警察局长巴雷图及其助手被暗杀的消息。广播员继续说,警方认为,这起罪行应看做是贩毒者秘密组织的一种报复。数月前,巴雷图局长逮捕了这些组织的头目并把他们流放到亚速尔群岛。至于巴雷图最近几星期在做什么,则只字未提。
塞巴斯蒂安慢慢地从桌旁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这段时间,他对遭到重大不幸的苦楚已经麻木不仁了,甚至失去最亲密的朋友也未能使他放下自己的事业。他想,既然此刻他主要的已不是为死去人感到伤心难过,而是去仔细分析他感觉到已经发生根本变化的局势,那么他已经变得何等冷漠无情,他已经变得何等冷淡和世故!
从巴雷图和米格尔的被杀可以断定,“库邦戈”行动的组织者已经下决心清除所有能了解他们的计划的人。这就意味着,他塞巴斯蒂安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纯粹出于偶然。他毫不怀疑,在恐怖主义者手头的名单中,他是头号人物。因此,必须立即找个可靠的地方隐蔽起来,一分钟也不能拖延。
计划在他的脑海里突然地酝酿成熟了。第一,根据现有的事实,必须提请政府进行调查,设法将阴谋的参加者逮捕起来。因为在葡萄牙的国土上策划这种阴谋是违犯宪法的。如果遭到拒绝,他别无选择,只好将他收集的材料公诸于世。
没有时间去思考和动摇了。塞巴斯蒂安把自己的材料的原件和副本装进两个信封后封好,放进提兜,匆匆地穿上衣服,向大街走去。
坐出租汽车到附近的瑞士银行分行需10分钟,到了银行门口他退掉了汽车,走进凉快的大厅。在大厅里,几张铺着绿色呢绒的桌子旁,坐着几个职员。
“为您服务,年轻人!”主管人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站在塞巴斯蒂安的身旁。
“我想寄存这件东西,”塞巴斯蒂安把装有材料原件的信封递过去,不大好意思地说。“但是有个条件:一旦我死去,需要立即把这件东西亲手交给《快报》杂志主编。但是只有在我死去或失踪时才这样做,而且只交给这个人。”
“明白了,先生。您只需要填写相应的证件就行了。”
在银行办完手续后,塞巴斯蒂安又来到街上,要了辆出租汽车,向司机说明了内务部的地址。在那里,他需设法得到部长本人或者别的高级官员的接见,并把材料的副本交给他。同时他将请求将他藏在某个地方并在阴谋的组织者被捕之前,保证他的安全。出租汽车越接近目的地,他就越坚信自己做法的正确。
在内务部接待室,一切安排得比他想象快得多。
塞巴斯蒂安对值班军官说:“我想见到部长本人,有件极为重要的国家大事,需要马上处理。”
对方无动于衷,好像每时每刻都有人向他提出类似要求似的。
军官将两手一摊地说:“很遗憾,部长现在外出。但是我可以考虑能为您做些什么。请出示您的证件。”
接过塞巴斯蒂安的身份证后,他离开了一会儿,然后笑容满面地回来。
“安排好了,先生!您将被接见。请过来,把您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非常抱歉,但这是规定。您知道,来找我们的有各种各样的人。谢谢,现在请到三楼,他们在等您。”
现在,塞巴斯蒂安完全相信自己会成功了。他旋风似地跑到了三楼,换了口气,到办公室前停住了脚步。
他对坐在门里的那个人已经产生了爱戴之情!不久前,他塞巴斯蒂安差一点陷入了绝望的境地!死神就要来到他的身上!可现在他的一切努力眼看就要成功了:只要塞巴斯蒂安一报告,内务部不可能不立即办理此案。
在接待室,一位容貌可爱的女秘书匆忙地向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是塞巴斯蒂安先生吗?他们在等候您呢!”
当塞巴斯蒂安健步走进办公室时,他惊呆了——办公室的主人用小勺搅拌着杯里的茶,旁边站着弗兰克。斯塔日斯!
如果主人不从桌旁站起来,拉着塞巴斯蒂安的手,让他坐在深深的沙发椅上,这种沉默场面大概会永远继续下去。
“不用激动,塞巴斯蒂安先生,”他用假装殷勤的口气说。“您对我们应该开诚布公。我对您在这里看到皮特。罗迪克先生没有什么秘密。”
“我听到有关您的很多情况,塞巴斯蒂安先生,”斯塔日斯一罗迪克打破了沉默,“您知道吗,他们谈论您越多,我对您就越尊敬。鄙人很希望同您交个朋友。”
塞巴斯蒂安觉得,两腿快支持不住了。怎么办!逃跑?但是没有在人口证的签字,他们是不随便放他离开内务部大厦的。要求正式调查?但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个官员和斯塔日斯是一伙的。就是,第一种方案完全失败了。剩下第二种方案:把材料交给报刊。今天就交,现在就交!一分钟也不能拖延!
但是,怎样摆脱这两个同谋呢?设法松懈他们的警惕性,装着同他还可以商谈的样子?对,也许可以,值得试一试。
塞巴斯蒂安鼓起勇气说:“我了解到一起阴谋反对一个非洲主权国家的全部情况,阴谋的组织者就是坐在这里的斯塔……对不起,罗迪克先生,您现在还叫这个名字吧?”
斯塔日斯的脸色正常,面部没有一块肌肉抽动。
“请问……”他停了一会儿,拖着长音说,“您有什么事实根据吗?”
“我的材料藏在一个可靠的地方,我一旦出事,就有人把材料交给报界。所以,罗迪克先生,还有您,副部长先生,请不要鲁莽行事。如果你们能表现出足够的明智,而且不太吝惜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嗯,塞巴斯蒂安先生,您比我想象的更深明事理。”斯塔日斯把茶一口喝完。“要尊重务实的人。那么您的材料要多少?”
“50万!”
“埃斯库多吗?”
“不,美元!”
斯塔日斯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得到您的材料?”
“钱一转人我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就可得到。您会在车站的寄存室找到材料的。存格号码和代码随后通知。”
“好。不过,您要小心,可不能耍滑头!钱过几天转给您,你可以到‘蒂沃利’旅馆找我。请记住,我叫皮特·罗迪克!”
“好,罗迪克先生!回头见!”塞巴斯蒂安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健步走出办公室,他感到背后有两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张望着他。
塞巴斯蒂安离开后,斯塔日斯沉思了一会儿,接着猛然地站起来,理了理被稍稍地弄皱了的上衣。
“明天天亮前,”他一字一句地说,“必须把他干掉。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三十三章
装有文章和文件材料的厚厚的封套放在里斯本《快报》杂志主编西蒙·布里图的办公桌上。主编也因不知如何处理这篇文章而感到苦恼。
毫无疑问,塞巴斯蒂安·卡多祖所收集的材料是轰动一时的,爆炸的。这份材料系属于那些能迫使部长乃至政府辞职,影响政治活动家决策的那种材料,总之,能在某种程度上左右历史。因此,发表此种材料是每一个记者或编辑梦寐以求的。
但同时得冒巨大的风险。是啊,没有比这更能树敌的了!
“豁出去啦!”布里图挥了挥手,在材料的左上角大笔批道:“急!发排!”
接着,西蒙叫来值班编辑。
“明天的杂志撤掉葡萄牙和欧洲经济共同体相互关系问题的材料,插上塞巴斯蒂安先生的文章。请不要压缩。还有,请您让美术编辑到我这里来一下。必需对封面作相应的装饰。请用大号字排上:”库邦戈‘行动的奥秘。快!杂志不能推迟出版。“
值班编辑离开后,布里图朝坐在旁边的塞巴斯蒂安瞥了一眼,叹了口气说:“喂,您把我卷进一起冒险行动中去了。简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啦!不过,现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您说您能够解释巴雷图局长之死并在内务部里见到了斯塔日斯?”
“是的,布里图先生。”
“那么请您赶快准备关于这个问题的第二个材料。我们将加上这样的标题:葡萄牙政府姑息阴谋家。”
“同意。但我必需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毫不怀疑,斯塔日斯已经给自己的人下令除掉我。”
布里图沉思了片刻。说:“我的城郊别野行吗?”
塞巴斯蒂安耸了耸肩,说:“没有更好的地方也行!”
“那么让我的司机现在就把您送走。食品在冰箱里。将准备第二个材料的结果用电话通知我。祝您成功!”
第三十四章
一辆里面坐着三个蒙面人的蓝色奔驰车在城外赶上他们时,塞巴斯蒂安明白,这一次确实彻底失败了。
主编的司机看到他们时,甚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塞巴斯蒂安立刻就明白,这一下子完了。
当侧面的玻璃在冲锋枪的连连射击下四下飞溅,而司机血如泉涌倒在他的膝下时,他只是痛苦地想,他的第二个材料现在永远见不到天日了。
第三十五章
肯普将军在自己的仕途上有过不少失败,但也许没有一次失败像这样使他如此难过。
将军的办公桌上从昨天起就放着这期倒霉的《快报》杂志,封面上印着“‘库邦戈’行动的奥秘”几个斗大的字,文章把他和他的同谋企图在大洋彼岸严加保密,连对最亲密的人也秘而不宣的东西全部抖搂出来。现在“库邦戈”行动的保密机制成了众所周知的东西了。
杂志还未出版,塞巴斯蒂安文章的内容在几分钟内就由各通讯社传遍了整个世界。现在,记者们纷纷谴责里斯本、伦敦、华盛顿和比勒陀利亚的相应政府机关,要求做出解释。
安哥拉驻比勒陀利亚大使馆向南非当局提出强烈抗议。平图·巴尔塞貌的中右内阁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被迫做出让步,宣布对《快报》报导进行正式调查。
当然,将军暗中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把这种调查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但是这次行动只好推迟实行了,而招募来的雇佣兵也不得不加以遣散,不能支付大笔经费去让他们闲着没事干呀!
来自兰利的气急败坏的电报大大破坏了肯普将军的情绪。他的美。国同事扮演了自己的固定角色:把行动失败的过错全部推到南非情报机关身上。好像策划行动过程中的保密工作只由南非情报机关负责似的。不过,在事情失败时谁不想找“替罪羊”呢?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起了刺耳的声音,将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部电话是直通总理办公室的。
“我在听你说话呢,皮特,”肯普回答说。虽然和博塔总理用“你”相称,但他知道,他肯定要挨训。“这怎么可能呢?纯粹是偶然现象,皮特。我们谁也无法担保不出现偶然差错……”
将军长时间地聆听了政府首脑的教导,但是根据博塔的语气他明白,他不会受到更进一步的惩罚。
“好吧,肯普,”总理最后说,“‘库邦戈’行动,或者就按你现在的说法叫别的行动,就完全由你负责了。安哥拉不能赤化。记住,再次失败,我就无法保护你了。明白吗?”
“是,皮特。一切从头开始。”
将军放下听筒,愁眉苦脸地注视着墙角,当一个人的未来系于一发的时候,毕竟是不愉快的啊!但是,将军却能暗自承认,多少年来他一直试图道着激流游动,而这股激流迟早会使他搁浅的。
这股激流的名称就叫做历史。